沈怒和陈冲的住所,与保罗夫妇的房子着实离得不远。
直线距离最多不过1.5公里,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也算远?
再者说了,好歹他们都是雪绒花五街的住客。
当然,这种“不远”是相对来说的,近三公里的距离在别的地方可能挺远,对于住在这种林区的人来说,方圆十几公里没个人烟很正常,三公里内有邻居已经很不错了。
在这附近还有个邻居,但两人对其并不熟悉,那个邻居很少来这里居住,除了和他的女大学生小三胡搞的时候,几乎房子都是空着。
当然,那家伙也没照顾过他们的生意。
从保罗家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树林中不知道从何而起,出现了一些朦胧的薄雾,陈冲顺手关掉雾灯降低了车速,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是一栋有些阔气的别墅,整体占地三百多平方,两层带阁楼,屋后还有个简易的超大院子。
院子大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院子里,竟然停着一个火车头。
这是一个黝黑的老式蒸汽机火车,斑斑锈迹衬托着无数的钢铁管道,看起来有一种蒸汽朋克的感觉,又有着十九世纪那种粗犷质朴的工业造物美感。
没人知道这玩意儿是哪儿来的,上一任屋主说上上一任屋主死得莫名其妙,最后也只能由他的情人继承这栋房子。
在沈怒二人购买的时候,这个老火车被作为添头,一起搭着买了下来。
反正这玩意儿也运不出去,卖废铁也不值几个钱。
当然,对两人来说,这个老火车的价值就很高了。
它保存完好的蒸汽机,是他们酿酒最好的蒸气发生设备,只需要接上一根弯管,再去后山砍些木柴,就能顺利的将其启动,并引来源源不断的蒸汽为发酵好的粮食进行蒸馏。
而且这个全身冰冷的上世纪造物,在安全性上,绝对比他们购买的这栋大多木质的屋子更加结实。
“不知道毛毛那家伙在干嘛。”
沈怒将剩下的六瓶“Brzezina”酒摆放妥帖,抱着柳条筐向屋子走去。
陈冲停好了车,抢先一步在沈怒前面将门打开。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根绳索被牵动,绳索隐蔽的走向一个屋子.
他并不在意,反而伸手将绳索捏住又晃动了几下。
“我去把钱放好,酿造坊你先去看看,我一会儿下来。”
陈冲晃了晃手中的布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着16个富兰克林卷。
一卷三百美刀,这次两人带出门的桶烧刀子,总收益400刀,每桶0公斤的成本200刀,其他的全是他们的利润。
是的,4200刀,半个月的利润。
九月的密苏里州已经度过了最炎热的天气,开始逐渐降温。
对怕热的沈怒来说,最好的消息并不是天气更加令他感到舒适,而是现在的温度已经非常适合酿酒了。
小作坊酿酒,每年只能工作7个月。
六月、七月、月这三个月太热,粮食无法正常发酵。
而十二月和一月太冷,粮食也无法发酵。
不过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毕竟目前除了没有合法身份比较糟心,其他的都非常不错。
当然,也不是没人来找麻烦。
作为亚裔,在二十世纪初的老美混是非常不容易的,“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可不是说笑。
不过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再不开眼的混混,在面对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时也会很自觉。
自觉到非常有奉献精神的跳进两米的深坑中,为不远处那块贫瘠的土地,增添了不少肥料。
得益于这些友好人士,目前田地里的辣蓼长势良好,今年肯定会大丰收。
在来年沈怒用辣蓼制作酒麯的时候,他和陈冲一定会记起那几个不知名的混混,毕竟他们为自己的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酿造坊中,煮熟的玉米在均匀搅拌了酒麯后,被规整的培成20厘米厚,两米宽的方堆,堆隆上覆盖着薄薄一层麦秆,这些用蒸汽杀过菌的麦秆用于保暖。
他将手中筐子放到密封柜中,这才回到被打理得非常方正的玉米隆边,挨个儿抽出插在四角和中央的温度计,检查粮食堆内部的温度。
从温度来看,玉米堆已经到了可以将其铲开摊凉的程度。
伸手戳进粮食堆,抓了几颗玉米粒凑到自己鼻子边,闻了闻又塞了颗到嘴里。
酸、甜、刺激!
闻起来有些许酒精的气味,味道微微发甜,轻轻一捏能挤出大量汁液。
发酵非常完美!
作为起码有年酿造经验的老手,他自然知道时机已到。
转身便将上衣脱去,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又快速换了条沙滩裤,沈怒这才拿起了挂在墙上的大铁铲。
“嚓——”
铁铲擦着水泥地面重重的戳进玉米堆中,沈怒轻轻一挥,便将铲子里的玉米抛到空中,又落到屋中的空处。
随着铁锹的挥动,地上堆成方形陇堆的玉米堆被全部打散,随意的散布在房间里。
发酵时堆隆内部产生的高热量,带来了大量的水蒸气,这使得屋子里开始和树林一样朦胧,能见度变得极低。
他将窗户和侧边的卷闸门全部打开,让屋外的冷空气将室内的玉米冷却,也让玉米粒上的酵母最后一次接触到氧气。
靠在门边,让冷风将身上的汗珠吹干,此时屋里空气中满是玉米通过酒曲发酵产生的甜味。
还有些许随着蒸汽逃逸溢散的酒精分子充斥其中,令人闻之而醉。
夕阳透过远处的树梢拉出长长的光柱,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肌肉上,形成了一处处阴影,宛如大师手下的古罗马雕塑一般健美。
“呼——”
呆了一会儿,他进屋将近三米长的铁锹挂到墙上,抓起墙上的浴巾擦了擦头上和上身的汗珠,顺手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一进门,一股仿佛卷烟厂失火般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怒扇了扇鼻端,企图把烟味扇走。
这个房间里的可见度,比起酿酒工作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就看不见人了。
淦!
他连忙将三扇窗子全部打开,又缓了片刻,这才隐约可见角落里,坐着一只抱着一根竹筒烟袋疯狂抽烟的熊猫。
是的,是一只熊猫。
如果要准确点形容,就是一只差不多一米高,长得像毛绒玩具,但实际上要吃、要喝、要抽烟、还能说话的熊猫。
而且这只熊猫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支微冲,枪边还垂着一根挂着小铃铛的绳子。
沈怒张了张嘴,对此颇有些无言以对:“你就少抽点烟吧,就不怕自己燃起来了?”
“这斗是你给老子说话的态度迈?咳咳咳咳!”
熊猫咳嗽着将大竹筒烟袋靠到旁边桌上,又使劲咳了两声。
“这个批叶子烟确实没好大抽常,你说你啷个这么撇吗?就不能给老子买点儿美国大雪茄抽哈么?”
“还美国大雪茄,你哪里会抽烟嘛?”
沈怒将浴巾铺到躺椅上,顺势就躺了上去:“你看你吃烟,烟都从你脑壳上跑出来了,过都没过肺,你个假烟枪,笑死人了!”
“咋子咋子?老子给你做酒曲子,带你们两个宝批龙奔小康,未必抽哈美国大雪茄都不得行么?”
熊猫转头怒视沈怒,拿着冲锋枪敲了敲桌子,口气十分嚣张。
沈怒抓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一大杯。
“不咋子,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毛茸茸的身体,万一着火了,我来不及救,怕你受伤嘛!”
沈怒并不正面对线,冷笑着回了一句。
“啐,关你龟儿锤子事!”熊猫啐了沈怒一脸。
沈怒知道熊猫也没痰,也就只象征性偏了偏头,权当熊猫对自己吹了一口气。
“呵呵!”
他斜着眼继续冷笑:“那你还别说,如果你烧起来了,我直接把你扔到外面垃圾堆里去,反正你就是我从垃圾堆里面捡回来的。”
熊猫黑眼眶一抖,面色有些不善:“你说儿豁?”
“儿才骗你,三年前的一个小雨天,我和你冲哥开车去洗脚城洗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你,滚了一身泥巴,躺到马路边上,收破烂的都不愿要你,我看你造孽才把你捡起来——不信你等哈问陈冲。”
“放你鸭儿的屁,你一哈儿说老子是你在洋人街打气球赢的,一哈儿说老子是你到四川看熊猫儿的时候儿买的,一哈儿说老子是在抓娃娃机里头夹的。老子到底是啷个来的?你今天给老子讲清楚。”
熊猫恼羞成怒,一手捏着拳头,一手抓着腕子粗细的烟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趋势。
“就是在路边边捡的!”
沈怒面不改色扯谎,躺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晃动着躺椅,端着玻璃杯细细品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就仿佛那是名贵的猫屎咖啡一样。
熊猫放下烟袋,纵身一跃蹦到他身上,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落下来,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
“我打死你个龟儿子,说话没得点儿哈数!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撒,何况老子堂堂一个猛兽。老子是国宝大熊猫儿,就不能对老子尊重点儿么?我先把你个龟儿子打死,等哈儿老子还要把陈冲那个天天皮眼儿痒的宝批龙打死!”
沈怒也不反抗,只是抬起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脸,等他打了一会儿,才一掌手将熊猫掀到对面沙发上。
见熊猫不再蹦上来锤自己胸口,他才心平气和的问:“那你说嘛,你觉得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嘛?你跟我说一哈,统一口径嘛!”
熊猫起身拿起竹筒烟袋,塞好烟丝划了根火柴,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他喷了对面男人一脸尼古丁,大声道:“老子不管楞个多,要不你是我爸爸,要不我是你爸爸,反正你必须承认我们两个有血缘关系。实在不行,以后你把你姑娘放给我也行。”
“那行嘛,你说你是我儿,那你就是我儿嘛!”
男人一脸无奈,对这个熊猫毫无办法,也丝毫没有占了便宜的快感。
“等于说,老子堂堂一个国宝大熊猫,叫你爸爸,你还几多委屈哦?最多我让你占哈便宜,给陈冲喊哥老倌,欢喜不?”
熊猫抢过沈怒手中水杯,骂道:“爬开噢!拿你个人的杯子喝,这个杯子是我的!”
沈怒一把将它提起放到摇椅上,迈着四方步向外走去:“行行行,我搞不赢你,你最牛匹,我去砍柴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