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缓缓淌过宽广的戏子滩，顺着蜿蜒扭曲的河道，流向奔流城。浅滩的水很清澈，河底的砂砾和鹅卵石一览无余，还有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静静的躺在水中。

泰温兰尼斯特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看着一面漂浮在水中、绣着金色雄狮的绯红色旗帜，一只苍白的手露出水面，握着旗杆，而手的主人，伏倒在河底。

风轻轻吹来，掀起了泰温身用金线编制的巨大斗篷，露出了深红色盔甲鲜艳的黄金狮子。

注意到兄长的眼光，肩圆腰粗但皮肤精致，须发金黄，可实际也没剩多少头发的凯冯兰尼斯特说道：“他是被人从背后杀死的。”

没有戴头盔，凶名赫赫的魔山意外的看起来有些憨厚，眼神也略显呆滞，只是偶尔闪动嗜血的凶光，让人心悸。

“敌人的援兵太多了，我们寡不敌众。”魔山瓮声瓮气的说道。

金牙城伯爵里奥莱佛德咕哝了一句，“河安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红叉河，他们跑得可真够远的。”

没人搭理这位无趣的领主。

高瘦的亚当马尔布兰爵士问道：“格雷果大人，河安家骑兵的战力如何？”

“装备非常好，穿全身板甲的骑兵也许有一半，至少也有三四成。刚才的战斗，不仅人数，我们在装备也居于劣势。”

哈瑞斯史威佛捻着短小的白须，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赫伦堡也有金山？”

魔山看了看这个没下巴老头子，目光回到了亚当的身，“他们训练也很好，起码与我们的士兵不相下。”

凯冯眼中浮现一缕担忧，“最好河安家只有这么多精锐部队，否则会相当麻烦。”

“之前忽略了河安家，是个巨大的失误，但以后不会了。”说完泰温一抖缰绳，策马踏入了河中，淡绿色的眼睛里闪过金色的光芒。

一只覆盖着红色和金色的钢铁洪流，随着他的脚步，浩浩荡荡的渡过了红叉河。

脚步声，马蹄声，铠甲撞击声，轰然巨响中尘土飞扬，惊鸟纷飞，遥望西边的群山，残阳如血，北风如刀。

夜幕降临，河边的营地里，篝火熊熊燃烧，明亮而热烈，旗帜的蝙蝠在火光下栩栩如生，几欲飞去。

巨大的帐篷被用作临时的医院，里面安置了十几个重伤员。此时他们都已经得到治疗，沉沉睡去。

有空中侦察，威廉坚持让军队仔细的打扫战场。掩埋战友的遗体，带所有还在喘气的伤员，然后在西境大军抵达之前的一刻，才桃之夭夭。

路过帐篷时，威廉走了进来，站在中间环视了一下熟睡的伤兵们，他忍不住摸了摸手的魔法戒指。

男巫带走了一个魔法物品后，他还能施展三个治疗术，现在却有十几个伤兵。

而且他还得考虑在后面的战斗中，万一有重要的部下受伤需要治疗，所以这些伤兵只能拜托客串军医的前学城学徒。

“罗恩，情况怎么样？”威廉小声问迎来的学徒。

体格强壮的学徒摇了摇头，“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剩下的，就看七神的旨意吧。”

这一刻，威廉更加想念远在高庭的玛格丽，她每天都过得开心吗，她有没有像我思念她一样，也思念着我？

每一座篝火都架起了行军锅，整个营地弥漫着食物的味道，有香甜的大麦粥，有诱人的肉汤。

高层骑士们围坐在一堆篝火前，大声谈笑。有威廉的两位侍卫，本纳德和迈尔斯，河安家的几位骑兵队长，贝里伯爵、雷蒙男爵以及他们手下的几个骑士。

河安家的军队吃这么好？闪电大王咽了咽口水，环视了一下营地，发现其他骑兵确实和他们吃着差不多的食物，只是没有葡萄酒。

“绝对是一场大胜！”杰曼爵士扬了扬英挺的眉毛，“我们的死伤还不到五十，兰尼斯特至少损失了两百。”

“不止这个数，最后在河滩里，他们就丢下了不下一百具尸体。”来自谷地的克雷顿爵士看起来非常精明，“算之前的战斗，还有贝里大人他们的战果，我觉得西境军队损失了得有三百，您觉得呢，贝里大人？”

闪电大王神色有些黯然，“如果算我们的损失，那伤亡也超过了一百。”

跟随他一起渡河的一百二十人，如今只剩下了六十出头，骑士们战死了一大半，更糟糕的是，罗沙马勒里男爵也在阵亡名单里。

雷蒙拍了拍闪电大王的肩膀。在他心里，贝里伯爵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男人，也是他最有魅力的地方。

看到闪电大王的神情，河安家的骑士们也收起笑容，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听到火堆里木材发出的噼啪声。

“嗯哼？各位怎么如此安静，难道我记错了，今天我们是打了败仗而不是胜仗？”威廉的笑声从闪电大王身后传来。

他笑着挤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罗索和维里中间，坐了下来。

闪电大王也爽朗的笑了起来，“没错，我们应该为今天的胜利干一杯。奈德，给威廉爵士倒酒。”

威廉把目光移向闪电大王身后，看着这位和北境公爵有着相同昵称的小侍从，艾德瑞克戴恩，星坠城伯爵的继承人，拂diao神剑的侄子。

他约莫十岁多一点，一头白金色的头发和深蓝色的大眼睛。

尽管神情看起来有些羞怯，但动作大方利落，很快就给威廉倒了一杯葡萄酒。

看着酒杯中金色的酒液，威廉把酒杯端到面前，深深的嗅了一下，“果然是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能在行军的时候喝这等美酒，非常感谢，贝里大人。”

闪电大王哈哈一笑，“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威廉爵士。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都难逃魔山的毒手。”

魔山跑了，威廉也感到有些遗憾。

虽然那绝对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魔鬼，但从今天的交手情况来看，论武力，他也确实能算七国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尤其是在战场，杀伤力甚至比红毒蛇还要大。

只可惜那种神奇的“子弹时间”状态不是想开启就开启，否则哪怕拼着忍受巨大的副作用，他也会用来斩杀魔山。

不过最近与魔山交战的机会应该很多，不愁没有杀死他的机会。

红袍僧举起了酒杯，“敬魔法骑士，敬伟大的光之王！”

众骑士也纷纷应诺，举起酒杯，向威廉敬酒。

不过后一句喊的各不相同，北境的侍卫队长埃林莱德尔喊的是敬旧神，多数骑士包括威廉喊的是敬七神，唯有闪电大王多加了一句，敬所有战死的勇士。

晚餐并不丰盛，因为威廉坚持不搞特殊化，所以骑士们吃的也和普通士兵们差不多。

但骑士们说说笑笑，聊着今天的战斗，依然吃的很开心。

举了举酒杯，威廉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贝里大人？”

“既然泰温大人已经起兵叛乱，我们只能回去向艾德大人复命。”

明智的选择。原著里是因为被杀了一次，所以为了仇恨而和魔山杠了吗？

威廉叹了一口气，“恐怕您无法复命了。”

接着低声给他们讲述了君临的最新消息。国王驾崩，太后政变，一个个惊人的消息仿佛惊雷一样在众人耳边炸响。

听到艾德被捕，埃林猛然站了起来，声音干涩，“这不可能！”

“很遗憾，埃林。这是我亲眼所见。”威廉说道：“而且泰温大人既然已经出兵，相信很快君临就会向七国公布这个消息。”

埃林的神色有些迷茫，喃喃说道：“我要去君临一趟。”

“我建议你带着你的人去卡林湾，可能会在那里遇到北境的军队。临冬城早已得到这个消息，相信现在北境已经动员了起来，罗柏随时可能领兵南下。你们可以沿着高尚之心前往赫伦堡，走国王大道北，目前这条路，应该还算安全。”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爵士。”埃林冷静了下来，缓缓坐下，看着跳动的火苗，沉思起来。

“不，这不合法理！”闪电大王摇了摇头，“泰温大人是在反叛。”

“没错！”威廉趁机发出邀请，“你也可以加入我们，一起平叛。”

闪电大王问道：“你准备如何与泰温大人作战，威廉爵士？”

“最好是能够依托木堡城，旅息城和红粉城的防御，把西境的军队牵制在丘陵地带，免得战火燃烧到河间地腹地，生灵涂炭。”

闪电大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就是说，你的计划，是以守住城堡为主，如果泰温大人不攻克这些城堡，也不敢深入。”

想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篝火映照在他的眼眸，看起来仿佛心中有火焰在燃烧。

“这一次来河间地，我走过了很多被袭击的地方。昔日繁华的村镇只剩废墟，尸骸腐烂没入草木，花枯水断生机湮灭。威廉爵士，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亲眼见到了你的武勇，还有河安家精锐的战士。我相信你们必然可以保护河间地的子民。但可以想见，在最终的胜利到来之前，这几个城堡之间的地域，将会成为在战争中化为焦土，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又将会有怎样的遭遇？”

闪电大王看着威廉，“我打算去帮助这些人，很抱歉不能与你们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