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黑草跟着小二去前厅擦地,一回来就着急忙慌的喊道。
“什么来了?”伍永问道
北山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高冷范儿的,所以黑草和伍永都不怎么搭理这个面色阴冷的人;北山对于黑草和伍永,也没有任何的兴趣。
“你说的那个人啊,青衣少年,拿一把折扇的那个人。”
黑草在前厅擦地的时候,看见了郭兴,他是第一个进门的客人。
因为多看了郭兴两眼,黑草还被小二打了一鞭子。
伍永听到这话,眼睛里出现了一抹期待的光芒:“终于来了!”
黑草坐在石槽上,抚摸着自己右臂的鞭痕,绘声绘色道:“你们南人也真是奇怪,这都快入冬的天气了,还拿着扇子,不觉得冷吗?”
伍永从稻草席上站了起来,罕见的漏出了笑容:“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这叫做风雅。不过黑草,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南人。”
“这种附庸风雅的行为,在我的家乡还有另一种叫法——装比。”
“你不是南人?我看你和那些南人没什么两样啊。”
黑草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他和北山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骨架大,高鼻梁深眼窝,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籍贯。
但是伍永细皮嫩肉,还操着一口纯熟的中原口音,虽然有时会蹦出一两个他们从没有听过的词语,但是黑草可以肯定,伍永就是个南人。
不过转念一想,南不南的也没什么区别,在奴隶之中,没有南北之分。
“算了,不问你了,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说的。叶冲说的对,你是个有秘密的人。”
黑草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草铺,一边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终于来了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伍永回答,窝在马棚角落里的北山说话:“他的死期来了。”
北山面色阴冷,他的声音比他的面色还要冷一万倍,他的喉咙就像是在雪山上冰冻了百年一样。
他一手握着一块石头,不住的抛向空中,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门,仿佛提前看见了什么。
起初黑草还有些不明白,但是片刻过后,黑草不得不佩服北山。
先前在前厅抽打他的小二走进了后院,他站在门框上环视了一圈小院,最终目光落在了伍永的身上。
“白皮鬼!叶先生找你,麻利点!”
伍永在醉仙居有无数个名字和外号,左不过是讥讽他瘦和白,说完,小二独自离去了。
黑草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北山,眼神中有一丝崇拜。
愣了许久之后,他木讷的问道:“你难道是巫师?能够未卜先知?”
北山并没有看黑草,目空一切的玩着石头,冷冷道:“他的命,不用巫师来算。”
北山指了指伍永,继续说道:“想必,柳胖子和和杂碎已经有了决断,不管瘦子给他们的配方是真是假,他的命今天就会了断。”
北山对于这件事的判断,是准确的,尤其是知道了郭兴再次来到的信息之后,他更加笃定了。
大清早来醉仙居,叶冲必定不是为了吃饭,如果除去这个理由,那么他只有可能是被叶冲和胖子找来的。
这一点伍永也没有疑问,但是对于自己的前途,伍永似乎更有信心一些。
“你这个人,就不能盼着点我的好吗?成天阴阳怪气的,我是招你惹你了?”伍永抱怨道。
北山冷笑一声,再也没有作答。
醉仙居二楼,依然是伍永去过的那个包间,这一次,包间之中只有郭兴、柳胖子和叶冲三人。
郭兴换了一套湖蓝色的袍子,也换了一条湖蓝色的绑带扎着发咎,但是手中的那把翠玉折扇并没有变。
刚刚站定的伍永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突然感觉到了腰部的重压。
吭!
一生闷响,柳胖子一脚将伍永踹倒在了地上。
伍永顿时感觉自己的腰部用不了力,仿佛是断了一般。但是柳胖子并没有给伍永喘息的时间。
他立刻蹲了下来,右手揪着伍永破烂的衣领,左手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奶奶个把子!你当老子好欺负是吧!抽不死你!”
话说完,第二个耳光将要落在伍永的脸上。
那个尖细的声音出现了,叶冲一如既往的把手戳在袖筒之中,面无表情道:“不得无礼。”
听到这话,柳胖子咬着牙咽下了这口气,将伍永扔在了地板上,这才站了起来。
叶冲低头,他的表情和之前没任何区别,伍永也习惯了,这个奸猾的账房先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因此,在如此平和面色之下,叶冲说出的下一句话才更加的震撼。
“这个废奴,三番五次戏弄我也就罢了,最重要是,因为他的一派胡言,劳烦郭少爷又跑了一趟,罪无可赦!”
“柳三儿,拉出去铡了吧,官府那里我自会报备。”
伍永无法想象,叶冲是在这么平静的情况下说出要杀自己的这番话。
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里轻如鸿毛,杀自己好像比杀头猪都要容易。
“不行!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又要杀我!”伍永大喊道,这个时候就算要再痛,他也无法理会。
“凭什么?哼,就凭我是你的主人。”叶冲冷冷道,“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叶某人也叫你死的明白。”
说完,叶冲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麻纸包。
“这就是你所谓的制糖秘方配置出来的东西,你自己尝尝!”
叶冲将麻纸包扔在了地上,一团白色的固体变从中滚落出来。
看起来,这不像是任何一种自然界存在的产物,如果不是伍永这种见过砂糖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砂糖的另一种形态。
可是这个时候,伍永站了起来,自作主张的拉开了一把椅子,露出了笑容。
这是叶冲和柳胖子第一次看到伍永的笑容,是那么的肆无忌惮,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我尝它干嘛?不过是勾浓了的芡而已,没有什么味道的。”
“你!”
终于,一直波澜不惊的叶冲的脸上有了表情!这是惊讶。
“好啊!你是故意的!”酒楼中最聪明的人——叶冲,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上当了,伍永并没有告诉他们真的配方。
“废话,要不是故意的,我怎么才能见到郭大少爷?”
伍永的目光放在了郭兴的身上,这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是他唯一的指望。
从一开始,伍永就没想着让柳胖子和叶冲拿到制糖配方。
伍永告诉他们的,是用红薯提取淀粉勾芡的配方,浓芡结块的性状虽然和白砂糖相去甚远,但是这些骗两个没有任何现代生活常识的人也够了。
伍永只是想用假的配方,为自己创造一个机会,一个再次见到郭兴的机会。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郭兴是他在这个世界见过的唯一一个好人,也是伍永唯一出逃的希望。
果不其然,叶冲和柳胖子造出了疑似白糖的浓芡结块,便第一时间找来郭兴收购。
如此,一切都按照伍永的剧本走下去了。
北山说的没错,无论制糖配方成不成,叶冲都会要了伍永的性命。
但是北山忽视了一点,在这个局面之下,伍永的生与死,并非完全取决于叶冲。
这位把玩着翠玉折扇的少爷,才是决定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