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这边。
赫连海遵照公子的意思,领着脸脏兮兮,衣衫破烂的少年,来到内院。
赫连海尽管不知道这少年与公子是和关系,可看那虬髯大汉和公子相见时的场景,似乎关系非浅,因此赫连海丝毫不敢怠慢。
从外院到内院,短短数十步距离,他都在没话找话,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冷落他。
一番交谈,赫连海知道了这少年名叫武叩灵。
武叩灵小小年龄,心机就已经不输大人,他看出这个跟在那位少爷身边的扈从,应该是见虬髯客与他主子的关系匪浅,连带觉着自己也是少爷的客人,怕怠慢了,因而才对自己殷勤无比。
少年看破却不说破,反而乐在其中,狐假虎威,甚至耍一些小心机,在这个看去面相极为憨厚的青年嘴里套话,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位少爷的事。
这之中,他也知道了这个长得人高马大的扈从,叫作赫连海。
武叩灵跟着赫连海才跨入那个匾额之写着“赫连长存”的后院中门,就见到一个小麦肤色的姑娘在不大的后院里练剑。
赫连海轻声喊了句“小姐”。
沉浸其中的赫连涵闻声,收势,挽了个剑花,归剑入鞘,身姿灵动,潇洒自如。
武叩灵看着这一幕,心中腹诽道:“花拳绣腿。”
见识过虬髯客出手的他,而今再去看以前仰慕至极的那些个所谓的江湖高手侠客,总觉得都是书说的卖艺把式,华而不实。
听完赫连海的讲述,赫连涵点头道:“那就安排两间客房,你与付超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
赫连海称是,就要带着武叩灵离去,公子还交代了,给这少年洗漱,换身衣服。
武叩灵却没有走的意思,他蹲在门下的最一层台阶,盯着身材高挑姑娘腰间悬挂的那柄剑体狭长的宝剑,眼睛很有灵性的轻眨了一下,用稍显稚嫩的声音问道:“你练剑,可打得过玄音山的大寨主?”
“谁?”赫连涵一头雾水。
“我家乡那里的一个绿林好汉,占山为王,据说可以徒手撕虎豹,你能不能?”武叩灵解释道。
在虬髯客前,他对于江湖高手划分的定义就是,打得过玄音山的大寨主,能够徒手撕虎豹,就是高手,不能,就是绣花枕头。
眼下,他如此一问,回到以前的标准,只是想看一看这个年岁不大的姑娘,有没有那真本事,值不值得自己拉拢,套近乎。
赫连涵“咯咯”笑出声,看着少年天真无邪的脸,摇头道:“不能。”
“果然是个绣花枕头。”武叩灵如此想着。
武叩灵站起身,就要跟着赫连海离开。
赫连涵却对这少年来了兴趣,她走台阶,来到少年面前,问道:“玄音山在什么地方?”
少年灿烂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嘴甜道:“姐姐,玄音山在典鲂郡。”
赫连涵一愣,“典鲂郡,不是靠近南阙护疆城的三大郡之一?”
武叩灵点头道:“是的,姐姐。”
赫连涵转头看向赫连海,眼神中充满询问之意。赫连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赫连涵只好在少年身找答案,又问道:“我听阿海说,与你同行的还有一位长髯叔叔,他与你是何关系?”
武叩灵闻言,两只手拽着衣衣角,看去有些紧张与害怕,吞吐了半晌,才说道:“姐姐,我与你说了,你能保证不告诉那个虬髯客吗?”
“虬髯客,是不是那位长髯叔叔?”赫连涵说道。
武叩灵点头说“是”。
赫连涵一本正经道:“姐姐保证为你保密。”
随后,她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门前的台阶,然后冲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做到自己身边来。
武叩灵坐下后,闭口不言,看去很是纠结,眼神频繁瞥向赫连海。
赫连涵会意一笑,冲赫连海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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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海很知趣的说了句,“小姐,我先去找付管家,给这位小少爷安排住的地方,容后再过来。”
赫连海离开后,少年“哇”的一下哭出声,仿佛有无尽的委屈压抑在心中,时下才敢与人述说。
赫连海不知怎么安慰人,只是陪着少年静坐。
少年哭声渐渐消失之后,就开始娓娓道来,“我爹娘是典鲂郡做生意的买卖人,这一趟出行是要去高裢郡谈一笔买卖。一日大雨,恰逢山路,不能投店,只好夜宿在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里。我与爹娘进入破庙的时候,那间破庙里,已经先有两伙人在里面啦,娘与我说他们应该也是走山路找不到店投宿,不得已夜宿破庙。这两伙人,有一伙五六人,对了,姐姐,我当时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害怕。另外一个,就是那个虬髯客,他很怪,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眼睛也是闭着的。就是这一夜,我爹娘在那间破庙里丧了命,夜半,我……”
武叩灵将事情的始末讲的很清楚,赫连涵听完之后,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来。
她重复了一遍少年说的最后四个字,“见死不救。”
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什么,赫连涵歪着脑袋,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道:“既然虬髯客在你心里是个见死不救的坏人,你又为何还要跟着他?还有,你与虬髯客对于那夜之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何来与我说了,又来保密一说。”
武叩灵闻言,立时又要泫然欲泣,只是少年的这副模样,对于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着少年言不尽其实的赫连涵,心中便再无半点同情涟漪泛起,就连对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都在想,是不是也是装的。
武叩灵说道:“若是被虬髯客知道我在背后说这件事,我又免不了被一顿打骂,这一路,我稍微流露出一点对爹娘之死埋怨他的样子,立刻就会换来一顿打。我要跟着他,他很厉害,我要学好武艺,将来再遇到和爹娘遭遇一样的不平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少年先解释的是赫连涵的后一个问题,至于前一个问题,他就解释的避重就轻。
赫连涵面无表情道:“那这位虬髯客又为何能任由你跟着他?”
少年低头,声音渐小,“那我就不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