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光微微露出来,初晨的大地逐渐复苏着,美娟握着的水壶已经失去了温度,现在剩下的只是用手捂着还残存的那点手温。晨光逐渐撕开漆黑黑夜的外罩,将外罩上点点星光给带走,也预告着一个人安静的独处即将结束,带走了对家乡的思念。
新的一天马上要降临,鸟儿的啼叫声划过天空,清脆而充满着生机。虽然走了好几圈,但是身上还是有点僵硬,只能站起来走几步,慢慢的走到大门的门口,倚靠在岗亭的旁边。岗亭以前都是有人值守的,今天换班的第一夜只安排我们守着新兵的地窝子。我侧头望了一眼,里面还放着一个炭盆。想起来以前站岗的老兵,正是她们的守护,才能让我们每夜安然入睡,现在轮到我们守护了,责任的传承和交替,也预示着我们这群新兵中的老兵要担当起更多。、
我从没那么早站到过门口,看着晨光一点点从黑夜里抽离出来,登上广阔的地平线,逐渐上演着晨的舞姿。我像是这个军营里唯一的观众,看着这场自然的所造就的演绎,专注而又平和。
那个主角不徐不慢的登上舞台,刚一出场就用她柔和的光幕翩然起舞,缓慢而又优雅。每一秒都改换着舞台的颜色和温度,微风徐来配合着她曼妙的舞姿,鸟儿轻啼给她配着动听的音乐,让她雀跃起来散发出更耀眼的光芒。很快表演就进入了高潮,那光芒不断的变化着,最终变成冉冉红日,将美轮美奂的新日展现给这片广阔却贫瘠的大地。用她的那柔和却充满生命力的舞姿使大地感受着,感染着,唤醒着。
短短的十分钟的演绎充满着张力,生命力,和夺目的光彩。
我的脸被晨光抚慰着,被这场演绎感染着,脸上不经意的流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告诉自己也要每天都要精彩的活着、无论什么样的天气,风雨无阻,霜雪不惧。
带着初晨的美好,我轻轻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突然心情奇好,也曼妙旋转几步,带着惬意的微笑,往营地里走去。
“小丫头,一早在哪里想什么事情那么美?哈哈!”一个带着善意调笑的声音,从侧面的营房哪里传出来。
我差点别着脚没站稳,站定后看到谢姐在哪里拿着牙缸,看我眼神像是一个长辈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调皮,眼里充满着慈祥的关爱。
我尴尬的笑笑,然后很俏皮的说“我在和太阳要点犒劳。”
谢姐听了后哈哈一笑,嘴里的牙膏沫子都喷出来了,我吐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赶紧跑向地窝子。
不久后起床号响起,我们迎来了新的一天的,我想那肯定是美好的,因为很多年后这也将会变成我珍藏的回忆。
新兵的训练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跟着几位有经验的老班长一起操练着新兵。慢慢的紧张感被逐渐挥散,又有常班长的辅助,整个操练可以说有模有样。
一天的紧张训练告一段落,我发现我们班里有个女孩子,整个状态有点萎靡。结束的时候,单独把她留下询问情况。
这个新兵来自于江苏常州,名叫庄彩凤,这几天是生理期,我上前摸了一下额头滚烫滚烫,肯定是受了风寒或者水土不服发高烧了。
我向连长反应了情况,并提出让她和我一个地窝子,我这样也方便照顾。傍晚时分正好团部的补给车来了,带着冬装和一些御寒的毯子。让大家高兴坏了,真是及时,有点瞌睡了就来枕头的意思。
卸了补给,这次还意外的给干部配发了一件军大衣。这不仅让我们这些新干部有些欣喜,就是老兵也是欣喜不已,在过往好像没有这种待遇,只有我们这批新兵来了后,才开始有。穿上大衣,戎装裹身,立马觉得精神百倍。
小贾恋恋不舍的挪了窝,我将彩凤接到地窝子里,将连长给的退烧药给她服下,感觉她好像很虚弱,整个人的脸色苍白,嘴唇皮干涩。打了一个暖瓶的热水,晚上的时候又拿了一个炭盆来给地窝子加热。让小林自己睡一个被窝,我将两床被子和毯子都盖在一起,抱着她发汗。第一次上厕所还能扶着去,但是回来的时候七扭八歪的,看着是没法子再出去上厕所了。索性我将脸盆给她做尿盆,一宿高烧,到了早上才退了下去。又到炊事班找炊事长熬了一锅稀粥,配了点大头菜,给她安顿好,让小林陪着,这才去组织训练。
彩凤身上有炎症,每天到了傍晚高烧反复,索性是精神还好,有着好转的迹象。终于在第四天高烧才褪去,我几乎也蜕了一层皮,白天要训练,晚上还要彻夜的守着她。
这只是最普通的日子,但是对于她这个新兵来说,过的却是很不容易。我没想到她比我想象的坚强,一个人在外,遇到疾病,还没有一点委屈和想家。四天对我来说只是我当排长应该尽的义务,然而对着女孩子来说,却是让她终身难忘。她对我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体贴的呵护过她,在她们哪里还有这重男轻女的思想,这也是她执意要出来的一个理由。
我能感受她说的话是点到为止的,背后可能还藏有太多的心酸和不为人知的故事。生病的时候每晚就这样抱着她,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这些点滴让我们彼此走的更近,私下里她从来不叫我排长,总是姐长姐短的叫着,我也承受着这种善意的回馈。
后面的训练持续了不到半个月,我们就接到了新的调令,一个战略物资的生产单位。这个营地虽然我们住的时间不长,却承载了我们入疆的记忆,有心酸,有感动,有不舍。
我们的调动比老兵的调动更为保密,启程前一天干部才收到消息,当晚就开始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就都是起居的生活物品。但是我们组织了一次大扫除,将所有的地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是我们能为这座军营唯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想起来那群男兵的嘱咐,可能无法实现了,我们又将静悄悄的离开,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我想他们得知后,可能又会有一阵失落吧。
依旧是早晨,但是却不是个晴朗的天气,十月的中旬,这里的天开始变的异常的冷,阴沉的早上,军车一大早就停在院子内。我们集体登车,带着复杂的心情,和这座塞外的军营挥别。
驱车整整开了四五个小时,我们返回了首府。快两个月的旷野生活已经让我们逐渐成长,一路上大家也在猜测着即将要奔赴的新环境和新工作是什么,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带着忐忑和好奇,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终于开进城际的边缘,我们逐渐看见一些像样的建筑物。大家都预感到应该是在城市里工作后,都窃窃私语的表示很高兴。起码不用在塞外旷野上每日对着地平线,想买个东西,都没地方买。
军车在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大院前停下,门口尽然是双岗。标注着军事化管理单位,闲人莫入!
进入厂区,我们好奇的打量着,没有地窝子了,取代的是一排排的的砖瓦式的营房,整个厂区规模还不小。
车停下后没有立即让我们下车,而是将几个主要的干部都给召集了起来,我们几个班排长跟着连长进入了一个简易的会议室,黑板上写着“欢迎新同志加入”,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个首长和领导。
见到我们的到来,领导们纷纷起身,和连长握手致意,然后和我们这些班排长握手致意。然后许政委示意谢干事,谢姐安排我们班排长靠墙一排的位置落座,两个正副连长落座到会议桌前。
“同志们一路辛苦了,我是XX团的团长,首先欢迎你们加入XX厂,我们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物资的供应单位,肩负起国家的重要使命。在座的新连队的战士们,都是我们从全国各地募集的有文化,有抱负的有识青年,希望你们在这光荣的岗位上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优良的作风,也发挥你们知识青年聪明才智,把这里建设成一个有着钢铁般纪律的连队!接下来请,许政委宣读人事任命和主要的注意事项。”
接下来许政委重新宣读了一下人事任命,其中谢姐被提拔为人事股长,还任命了保卫科长等人事决定。我们这个厂现在有整编的两个连队,全部都是女性。另外还加上了一些技术人员和保卫力量,大概总计有三百来号人,算是一个营的编制。
各个领导都在会议上发表了讲话,也表了态度,表明了决心。在一个个发言和喝彩中,鼓掌中结束了历时快一个小时的会议。然后做了营房的安排,和工作的安排。我们跟着连长回到停车场,根据指示安排所有的人先安排营房。
营房比我们以前的营房好不少,起码红砖厚墙,每一个营房可以住下一个排大约三十来人。营房还分三个住宿区,一个是男兵区,隔着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干部家属区,剩余的一区就全是女兵营房一个单独独立住宅区,划分的应该很合理了。
终于不用住地窝子了,这点让我们欣喜不已,起码这个房间,下雨的时候不会漏水,是可以挡风遮雨的,只是这些营房的门窗好像是都是拆旧的,有些地方还漏风,但是总体来说算是个好的居处。
最让我们欣喜的,这次厂里是有女兵的独立浴室,而且据说是有热水的。就这一点就让我们这些人瞬间感觉幸福实在来的太突然了,几个月塞外艰苦生活,让我们深深感觉到这点幸福来之不易。
随后进行了大扫除,床铺全是上下铺位,据说还要添置储物柜,一群姑娘在营房里叽里呱啦的高兴个不停,这才真正感觉像是我们所期望的军营生活。
有自来水,有热水澡,有可遮风挡雨的砖瓦房,这些对于我们曾经经历过前辈辛苦创业的塞外军营,那只能用天堂来形容。
在彩凤的强烈的要求下,我只好同意她睡在我的上铺,她的这份坚持,源自于为这半月的相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从交心开始的,当互相彼此能够多付出点,哪怕是其中一人能多付出点,你和她的之间的距离就会缩短,才彼此的努力下大家走到一个点上,产生共鸣,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从熟悉到相知,从相知到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