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做好两套小孩穿的衣服的时候,昏迷的男孩苏醒了过来,睁着眼,眼里带着迷惑,愣愣看着天花板。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到哪里去?
常见的自问三连,只是他脑仁发疼也没有得出个其所然来。
直到那个陌生的女子款款走近。
……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年轻女子惊讶而又茫然的自语了一句。
躺在床上,只能做少量动作的男孩默默点了点头,黑色的眼瞳倒是没有一丝作假的样子。
不得不说一下,此时的男孩的神情要比他刚出现的时候精彩了不少,无论是迷茫还是痛苦又或现在的诚实,都清晰的浮于眼上,一种真性情的流露,和以往将大部分情绪掩藏在某片海之下不同。
不过这种表现却也让眼前的女子多了几份信任,觉得和初遇时相比,现在的他才像是个真正的孩子。
是信任也是责任。
“抱歉。”
年轻女子对男孩说了一句,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因年纪差的敷衍,带着认真和自省。
男孩看着女子,或说从女子进来后,他一直观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意她,是因为觉得她有些熟悉。
看着不说话,只是愣愣看着自己的男孩,女子没有多想,只觉如今对他说这话没什么用,于是改口:“在你恢复前,就先住我这里吧,不用担心。”
随后女子又询问些问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出去了。
而在这时,某道白色的身影才被男孩捕捉住。
……
又过了些天。
男孩恢复得不错,或说某个老人的医术不错,医患两人曾见过一面。
当时大眼瞪着小眼许久。
待某双浑浊散尽露出真实渴望,并切之实际想从操刀中寻求所疑时。
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之后,男孩再没有见到那个老人。
不过,在此插曲中,男孩也得知了这女子的名字。
语小伞。
……
不久后,男孩终于可以行走了。
紧闭的房门打开,男孩从里面走出。
屋前是个院子,没有花草树木,只有几块菜地,在某土埂上,插着一根木棒,有几分眼熟。
男孩环顾了一圈,便朝院外走去。
院外是青山,准确说四周都是青山。
男孩走出院子,迎面碰上那个名为语小伞的少女。
女子形容的是她的气质,少女形容的是她的外貌,而此刻的她,在院子外的井旁,左手捏着一只黑鸡,右手提着一把刀,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当然没有什么气质可言。
察觉到来人,少女回视,看到男孩一愣,手上一松。
被死死卡住脖子,兴许不死在刀下,不久也会因窒息而死的黑鸡捉住难得的机会,双翅一挣,脱离魔爪,向天空飞去。
黑鸡是野鸡,会飞的。
少女此刻又是一怔,低头看了眼空的手,又抬眼看了眼飞走的鸡,再看了眼院子外不知是何种表情的男孩。
急虑在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目光瞬速转回到飞远的鸡上,握刀的手朝那黑影虚空一劈。
一道青芒闪过。
噗!
黑鸡身首分离,自此殒命。
看到这一幕的男孩愣住了,呆呆看着那个溅了一身鸡血的少女。
……
米饭,青菜,还有一锅鸡汤。
男孩和重新换了一套衣裳的少女对坐。
“尝尝看?”
不知是不是刚沐浴完,少女脸上还带着红晕。
男孩没有动筷子,也没有看诱人的鸡汤,而是看着少女,问道。
“那是什么?”
“呃?”
“你杀鸡时用的。”
少女盛鸡汤的手一顿。
“刀气?”
“气?”
“嗯。”
“为什么会有颜色?”
“啊?”
少女愣住了,不懂怎么回答的看着男孩,不过数天前潭边一幕却在这时又一次浮出脑海。
伤自己的是气?还是意?
可能么?
见少女沉默,男孩也发现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多大意义,转而开口。
“我想出去看看。”
……
青山之间有小镇,名为青山镇。
青山镇不大,有些长,依势而建,从头可以走到尾,两旁的商家和住所,大概有几百户。
几百户,至少上千的人口,是可以形成集市的。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小镇的人口基数摆在那,怎么也形成不了络绎不绝的样子,不过和寻常冷清的日子相比,也可算得上是热闹了。
人多了,买卖就多了,新鲜玩意自然也多了。
……
“想吃吗?”
少女指着一串串裹着亮晶晶糖衣的红果子。
男孩摇头。
……
“想要吗?”
少女指着一个个做工精细的木具玩偶。
男孩摇头。
……
“想玩吗?”
少女指着一群正逗小孩开心的杂耍。
男孩摇头。
……
小镇不大,一个上午,来得较晚的少女也足够时间带男孩基本逛了个遍,看了许多玩意,也看了很多的人。
一棵大青树下,有几颗大石头,是个歇息的好地方。
少女知道男孩的伤还没痊。
“先休息一下吧,下午你还想去哪,我带你去。”
男孩:“不用。”
少女:“那现在回去?”
男孩:“我去一个地方,你先回去。”
……
铛!
铛!
小镇中段有个小山坡。
坡上有个铁匠,也是镇里开铺经营的唯一铁匠。
铁匠打铁,除了能打造生活生产器具,当然也能打造兵器,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店里的兵器从不外卖,也不接兵器的单子。
铁匠是个汉子,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此刻正拿着一把巨锤敲打一块火红的胎坯。
看来铁匠今天心情很好,是少有打造兵器的日子,还是一把长剑,由此吸引了不少人来观看,不过都躲得远远的,大概是大汉打铁过程中不时泄露出某股狂霸气息的原因。
离大汉最近的是一个小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一个呆呆看着大汉手中渐渐成型的剑坯,脸色苍白显得虚弱的孩子。
不知哪家的孩子,没人去关心,更没人去提醒他应该离远点,而那个大汉像是在专注打铁,也没有顾及到他,反而随着时间,那股火热的气息愈发的狂暴。
打铁是个枯燥的活,炼剑的过程和打铁过程类似,所以围观的人感到无聊一个接着一个散去。
夕阳西下,最后还剩下的只有离铁匠最近的那个男孩,他站了一个下午,目光一直注视着那把渐渐成型的长剑。
随着环境暗淡,可看到铁与火如小精灵般完全将大汉和男孩包围住,这个范围一开始很广,后来越缩越小,也越来越明亮。
最后大汉敲锤的成了一团明亮的火焰,很刺眼。
此刻大汉专注得已真正忘却外物,所以他没有发现那个男孩悄悄转身离开。
……
山坡下,有一个女子,神色复杂的女子,今天她带男孩逛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这里,而男孩坚持上去看的时候,她几次尝试迈步,最终都无法放开。
整个下午,有很多人经过这里,也有很多人想上去,可看到这个女子,又不知为何都选择放弃,除了一些孩童。
整个下午,也有很多人从上面下来,女子的表情都没有过丝毫变化,直到现在,她感到一个仿佛随时会脱力倒下,但每一步又都沉稳踩实的脚步从上面下来。
有笑容正要从女子脸上展开。
「语姑娘,我很失望。」
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如雷般响起。
「你不配拥有剑,他也是。」
女子的笑意完全凝固住了。
……
返回的路上。
天已经黑了。
天上没有月亮。
只有满天星光。
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默默走在山道上。
某一刻。
男孩:“我知道我是谁了。”
少女:“啊?”
男孩:“剑。”
少女:“呃?”
男孩:“别人给我起的名字。”
少女:“剑?”
男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