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醒了。

在他看清小剑第一眼后，便将体内的酒逼了出来。

酒化为酒气。

酒气让他的肤色脸色和眼色都有些泛红。

铁匠看了一眼自家店铺内的各种铁具，以及各种只挂不卖的兵器，然后什么都没拿的从中走出。

铁匠不是迎客。

外面来的却是位剑客，只凭隐而不发的剑气就能将他刺醒这点上，外面来的还是位很厉害的剑客。

但他不会承认他是剑客，不过没有否认他很厉害这点。

铁匠看着少年。

他们共见过三次面，在明面上。

第一次，小剑看铁匠打了一天的铁，第二次，小剑看到一场刺杀，一个暗刺，一个明刺，铁匠毫发无损，第三次，也就这次。

铁匠在看小剑。

先从他手上的木剑，再到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瞳。

然后他发现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从当年跑到他店铺前看自己锻剑的第一眼起。

他很像两个人。

一个他讨厌的人，一个他喜欢的人。

第一次他只是觉得他和她们是一类人，由此而不喜，因为镇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小院的特殊，其实心底还有个不愿提的原因。

后来，他发现他身上的一种特质，无论是他讨厌的人还是喜欢的人都没有的特质，一种纯粹，一种不像是人的纯粹。

这种不喜因此达到了顶点，由此成了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

少年能感到铁匠身上气息的变化，直到看他走出了店铺停下，与他相望。

小剑：“你想杀我。”

铁匠：“是的。”

小剑：“为什么？”

铁匠：“青山能进不能出。”

沉默。

少年真不知道这点。

铁匠：“你要杀我。”

小剑：“是的。”

铁匠：“为什么？”

小剑：“他让我杀的。”

铁匠：“谁？”

小剑：“孙大夫。”

沉默。

铁匠知道为什么。

很快，他就笑了，笑看着小剑手中的木剑。

铁匠：“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但你就凭这个？”

小剑：“是的。”

少年答得平静，显得理所当然。

听此。

铁匠笑开了。

亦如当年夜里的街上，敞开胸肌。

“出剑吧。”

……

出剑吧。

这是铁匠的邀请。

其实不用他说，少年一直等着这一刻，或说他一开始上来这里的时候就可以出剑，但他在等。

出剑吧。

这句除了对别人来说是邀请，其实对本人来说也意味着准备好了，只是没体现出来。

小剑出剑了。

没有滔天蹈海的气势，就像是举起木剑普普通通向前刺了一剑。

噗的一声。

木剑贯穿了铁匠的胸口，染上红色的坚木剑身从他背部长长透出。

……

小镇不大，人不多，而今很多人聚到镇中的山坡，而目睹到木剑洞穿铁匠胸口的只有最先赶到的一批人。

因为从少年上山坡到刺出一剑没有过去多久，这些人包括一个老农和一个酒鬼。

而所有人包括铁匠本身在这一刻都怔住了。

愣愣看着那把透胸而出的木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铁匠。

他自将神功练到本身的上限，已经很久没感到疼痛了，所有这种感觉是陌生的。

疼痛虽陌生，但生命力的流失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解的将目光移到身前还握着剑的少年，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前，更不明白他手中的木剑是怎么能这么轻松刺穿自己的身体的。

不明白，所有张口。

但，源源不断从口中涌出的血将他的话全部堵住了。

这一刻。

铁匠不再想木剑为什么能刺穿自己，而是想找大夫，想找大夫，一个老人的面貌就浮现了上来。

同时闪过的还有深山中那个老人临死前的一幕……

铁匠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于是所有的不解和求生欲望变成不甘以及愤怒，他全是开始发光，是金光，庄严的金光，身上的气息开始暴涨。

……

铁匠的气息变化。

小剑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全力刺出一剑后的他，现在很乏力，不然他早在刺穿铁匠心脏的第一时间拔剑后撤了。

这时，染着金色的拳臂如巨锤向少年砸去。

现在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松剑抽身，任谁都能看到铁匠现在是强矢之末，静等他消亡就是。

但小剑没有，许是巨锤携带的危险让少年的身躯本能的激生出新的气力，他身子后仰，躲过了朝脑袋砸去的拳头，顺带将刺进铁匠胸口的木剑也拔出。

铁匠则因拳头的落空和木剑抽出时再次引起伤口的撕裂让整个身子一顿，而小剑反应则比他快多了，握住木剑就朝铁匠的脖子挥去。

而同时。

啊！！

有声音从铁匠满是血的喉咙发出，接着身子上的金光更甚，且在瞬间，他整个身子猛的涨粗了一圈，就像是臃肿的巨人。

由于铁匠体型的变化，使至原本落在他脖子上的剑锋错落在他的胸口上。

撕！

一道长长的伤口出现在铁匠身上，从左臂延伸到右腰，深可见骨。

再次全力挥出一剑的少年也由此无力跌倒在地上，而等他勉强站起，一个庞大的黑影将他笼罩住了。

少年转身。

铁匠身上那道伤口没有鲜血涌出，甚至中间不断有肉芽冒出，逐渐的愈合着，这是很恐怖的一幕，而更恐怖的是他的表情，金光加鲜血没有神圣，陪上那狰狞的笑容只如鬼魁。

少年脸色没有变，那双黑瞳依旧平静，让这满腔怒火的汉子更加愤然，举手再次向他挥下。

少年这一次是真的避无可避了，他最后能做的，只是迎着拳头向汉子出剑，很普通的一剑，就像是平静向前一递。

神奇的是，这剑却后发先至般的刺入了大汉的喉咙。

这时。

大汉的拳头也来到了。

可是。

拳头最后没能击中少年。

一道如光的青色身影来到场间。

……

铁匠倒下了。

在倒下的一刻，脑袋和眼睛恢复了丝清明，只是很模糊的看到一道青色的倩影。

往事一幕幕浮现，都是些不想看的，很快掠过。

最后停留在。

一个女孩，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女孩。

“师父，这个大和尚好可怜，我们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