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看着走到面前的老人，眼睛很久没眨，没有干燥，反而湿润。

……

小厮开口：“是你？”

老人点头：“是我。”

小厮问道：“为什么？”

老人回道：“这就是江湖。”

……

这就是江湖？

小小不能接受，既是因为不懂，更是因为这突如笑话般的不真实，这些天他是感到老人的不对劲，想到的也只是和小剑比试有关，却从没想过这一层，直到今晚老人开始诉说他的身份，及后面看到那不是剑发出的剑光。

小厮：“我要的是理由！”

老人：“我说过了。”

……

小厮：“我家就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

老人：“准确说是你爷爷。”

小厮：“他不是你朋友？”

老人：“这点是让我更难接受的，就像现在的你。”

小厮：“就算是，那其他人呢？我们全家几十口人都是？！”

老人不语。

小厮：“真的是你？”

老人：“是我。”

小厮：“怎么可能是你！？”

老人：“我既然是个秀才，也就能算是个书生，近百年来江湖最出名的书生有三个，虽然我是最次的那个，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冒充我的。”

……

小厮：“不可能是你！你连他都打不过，那么弱！”

老人笑了。

小厮：“你笑什么！”

老人：“你是懂剑的，当然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弱。”

小厮：“你说过我不懂剑！”

老人：“我只是不敢教你才这样说，他比我更懂剑，也更懂你天赋，所以他一开始才会给你看他的剑。”

小小心里还是无法接受的，于是选择跑开，可却被老人捉住了手，他挣不开，运气后也挣不开。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小小失神无助的。

“我能怎么办？难道以我现在的实力还能找你报仇不成！还是等你来杀我，斩草除根？！”

老人从衣服掏出一把匕首，递到小小手中。

“有自知之明很好，但无能为力的时候，也要勇敢去尝试。”

……

小小握着在月光下冒着寒芒的锋利匕首，望着他那苍老的面庞，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是火焰熊熊燃烧将要崩塌的房中，是冰天雪地中的烤兔，是青山绿水的走道，是偏僻山下的经营，是日常练气的提点……

老人静静站着，一动不动，毫无防备的样子，仿佛只要往前轻轻一递，就能将匕首刺入他身体里。

不知觉中，小小已满脸泪痕，最终他将匕首丢掉，蹲在地下无声抽泣起来。

这样子走江湖可不行呀。】

老人在心中轻轻一叹，这一刻，小小看不到的角度里，某沧桑的眼睛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慈爱。

……

许久。

小小还是蹲着。

老人转身走去，向那个比完剑后就一副事不关己远远站着的少年。

“我想求一剑。”

老人看向小剑的腰上，先前只是握住，没有拔出来过的剑。

小剑犹豫。

他听出言外之意。

老人想了下，继续说道。

“我在江湖中被人称为夺命书生，但你不知道，甚至江湖中很多人都不知道，比起夺命，我更擅长夺剑。”

“夺剑？”

“是的，像我之前说的，在进入江湖前的我曾见过世上最美丽的剑，后来练了剑的我才发现，那准确说是一种天赋，一种能看破剑的破绽天赋，楼主的剑没有破绽，至少我看不出，所以那是最美的，美丽的东西谁都想拿到手，于是我夺过很多人的剑，当然也夺过很多人的命。”

小剑不语，他选择的是出剑，一道剑气袭去，便要击中老人的时候，一摇晃，一道剑气化成了十数道。

这一幕很熟悉，对老人来说更熟悉，半眯的眼睛睁开，可惜的是小小还蹲着，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老人惊讶，出手却不慢，伸手向前，两指一夹，灰色气体流转，如手中夹住一条鱼，而其余浮现的残影都消失了。

而这时，小剑又是一道剑气挥去，很快，比前一发还快的，比今晚两人所出的任何一剑都快的。

剑气仿佛不是从小剑前离去，而是直接在老人身前升起的，可突袭的无形剑气终还是化为有形的被老人夹住。

小剑沉默，他从老人两次出手中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能让他隐隐兴奋的东西。

小剑伸手握剑。

老人腰杆站直。

……

一朵浮云遮住明亮的月。

小剑抽出长剑，也在这瞬间他消失了，再出现时，他已出到老人前面，一剑向前刺着，如果青山中有人在这，会发现这一剑和刺向铁匠那剑非常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铁匠的心脏瞬息被小剑洞穿，而老人单手两指将剑夹住了，这一刻，云影下的黑暗中，两人的双眼都变得异常的明亮。

老人说过他曾看过很多美丽的剑，也夺过很多剑，其中只有两把是他看却生不起夺下念头的，一把华丽精美到极致，一把浩瀚澎湃到极致，现在又要加上一把了，眼前这简单却可怕到极致的一剑。

面对着一剑，老人没有生出退意，他等这剑很久了，在刚才比剑中他就知道小剑蓄意过这一剑，只是没发，他不知道小剑怎么想，他则是感到遗憾，这让他联想到曾经逃避过的那两剑。

所以，这次，他什么都没想的伸手，没有考虑过接不接得住的问题，也没有考虑过生死的问题，只是顺其自然的。

然后就夹住了。

几年前，小剑曾说过在所处世界的气海中有鱼的存在，以前他曾看到过的鱼，来到这个世界也能感应到过的鱼。

几年过去了，在杀铁匠前，他再次从这个世界中真实的看到了鱼的存在，但，看到不代表能捉到，因为鱼是游动的，而且现在这世界的鱼明细比前世的要来得灵活。

鱼游动会带有痕迹，捉鱼的小剑现在还只能跟在后面，小剑出剑，顺着的，当然也只是鱼游动的痕迹。

这一剑，没成型前，曾两次伤到过名为小伞的姑娘，成型后，并在五年养气的加持下，杀了某个铁匠。

这一剑，在小剑来到这个世上出的所有剑中，可以排第二，从他在青山中不多的战绩中，这很可怕，也很强。

但，就是这么一剑，在某瞬间中，却被夹住了，就像鱼游动的痕迹被截断，这是小剑没遇到情况。

小剑没有意外，而是欣喜的，这是他希冀的情况，他走江湖的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这，这一刻，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鱼游动的痕迹被截断后，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鱼本身是一直存在的，所以痕迹也一直都有，最明显的那道痕迹被截断后，一些不明显的开始显现。跳动起来的心脏如同活过来一般，就如此刻他的剑。

轰！

在小剑手中的剑活过来的刹那，老人身上的气势爆发，这是他十数年积累的浩然气，卷起的气浪将空地残留的百草尽数折断。

可是。

哗——

长剑从两指滑过。

噗——

长剑刺破了老人的衣服，刺入了他的身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