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更盛了,天气愈发寒冷。
周军军士们被冻得蜷缩在营帐内,围着暖烘烘的柴火,非有值守任务而不出门。
甲胄冷难着,值守的军士皆着厚麻衣,将步槊靠在一边,揣着双手跺着脚以抵御寒冷。
北边的朗水已经开始结冰,鱼儿皆躲到深水处去了,野鸭的日子煎熬起来。
野兔也不敢再轻易出洞,缩在洞穴深处静静听着狂风怪吼。
“呼”,何果夫呼出一口热气,捂着冻得通红的耳朵匆匆走进讨击使府正堂。
裹着大氅正在看兵书的王孝杰抬起看了一眼何果夫:“矮奴,今日不去于阗城了?”
何果夫走到炭盆前烘烤着皱巴巴的手:“太冷了,明天再去,今天先歇着”
王孝杰给何果夫倒上一碗热水:“眼看就快下雪了,你那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真的能拿下于阗城?”
何果夫用烤热的手捂着耳朵:“差不多了,就这几天了”
两人正说话间,牙兵匆匆来报:“王将军,何判官,神都有回文!”
“哦?驿卒现在何处?”
“正在堂外等候”
“快传!”
不一会儿,一名双颊红黑的驿卒匆匆进唐,将一个黄色袋子交给王孝杰:“将军,这是洛阳六百里加急回文,请您阅看,另外还有一些御赐之物,小人已经交予韦长史”
王孝杰接过黄色袋子,遣退驿卒后取出其中的回文,刚刚打开,一张纸便掉落下来。
王孝杰弯腰捡起纸来,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李”字。
王孝杰当即皱起眉头:“李?什么意思?回文中怎会夹带纸条?”
何果夫见状,马上将纸条抢过来扔进炭盆中焚毁。
王孝杰见状便问:“矮奴,你这是干什么?”
不料何果夫却如临大敌:“王将军,这可是谋反的死罪!回文中夹带着纸条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谁知道我们身边有没有心怀叵测的人!”
王孝杰不理解了:“不就是一张纸嘛!不至于”
何果夫的神色更加紧张了:“您知道这张纸条代表什么吗?”
王孝杰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政治斗争的经验却极为缺乏,他既没有娄师德那样的忍性,也没有武则天那样的手段。
何果夫解释道:“当今天子姓什么?”
“武啊!”,王孝杰脱口而出。
“那武家的天下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从李······”,王孝杰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他的脸色突然一变:“这,这······”
何果夫叹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是武家的天下,但朝中依旧有不少李家的人在蛰伏,他们蓄势待发,只为一照重复李唐!”
“这一个‘李’字就像是一块敲门砖,敲得是你的门,问得是归武还是投李!”
“现在是武家的天下,暗地里做出如此事情,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王孝杰慌了:“可,可我又不在朝堂,我是在外的将,朝堂相争关我什么事?”
何果夫反问道:“将军,您敢保证您一辈子都在安西?您敢保证您一辈子都不去洛阳?您现在军功卓著,登堂入阁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人正是看准了您日后的前途才向您抛敲门砖的”
王孝杰急忙问道:“是谁?”
何果夫摇头:“回文程序复杂,经手人不计其数,我也不敢断定是谁”
“那,那我该怎么办?”
何果夫踱了两步:“您什么都不要做,给您抛敲门砖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见您没有任何表示,自然就明白您的心意了,日后便不会再叨扰您”
王孝杰点头:“好,好!我听你的!”
其实何果夫这些话都是骗王孝杰的,何果夫知道这个“李”字是谁写的。
所有行文都要在文昌都省誊抄存根再下发执行,也就是说这纸回文的最后经手人是娄师德,纸条就算不是他写的,那他也是知情人。换言之,娄师德是李家的人无疑,至于凤阁或者鸾台有没有李家人何果夫暂时还不敢断定。
之后何果夫与王孝杰看了回文的内容,才发现是一纸擢拔何果夫的敕令。
何果夫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其中有一句话让何果夫很不舒服:“今依魏王所请······”
敕令是有一般格式的,其中多体现皇帝的意志,怎么会冒出来一句“依魏王所请”?
“武承嗣?”,何果夫在心中嘟囔了一句。
一瞬间,何果夫茅塞顿开!
这一定是皇帝故意的!
皇帝这是在告诉何果夫,他能受封都是魏王武承嗣的功劳,换言之,皇帝在暗示何果夫投靠武承嗣!
何果夫也明白了,那个“李”字不是写给王孝杰的,是写给自己的!
李家与武家同时向何果夫抛出了橄榄枝!
这是何果夫所不能预料到的,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卷入到政治斗争中!
另外一边,于阗城讨击使府。
赤都松赞派出的使臣正在讨击使府正堂与论钦陵座谈。
这使臣赤发碧眼,高鼻梁浓眉毛,左颊刺着一行佛经。
此人便是尚哲云的次子尚格格,尚哲云与胡姬所生。
论钦陵虽然与赤都松赞不对付,但毕竟自己是臣,赤都松赞是主,他也不能僭越,更不能对赤都松赞派出的使臣无礼。
论钦陵表现的很客气,举酒向尚格格:“尊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饮下此杯,权当洗去风尘”
但尚格格却对论钦陵很不客气,尚哲云忠于赤都松赞而与论钦陵不对付是吐蕃举国皆知的事情,尚格格作为尚哲云的儿子,怎会与论钦陵对付?
“酒就不必了,喝酒误事,赞普派我前来是为了巡查,我可没心思在这里与大论饮酒!”
论钦陵放下酒碗,笑容僵在了脸上:“查什么?”
“查大论为何屡战屡败,查周军使臣为何频频出入于阗城”
论钦陵冷笑一声:“周军使臣与我有旧,前来出使也不过是为了叙旧”
尚格格闻言针锋相对:“你们叙旧也叙的太频繁了吧?每天一叙?再说现在正是两国交战之时,你们不打仗却叙旧,难免让人多想”
阿史那馁子听出尚格格话中有话了,他当即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说什么?!你个喝酒吃肉不闻胡笳与战鼓的乳臭小子!”
尚格格也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阿史那馁子:“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急了?”
“你!”,阿史那馁子被尚格格怼得说不上话。
尚格格转眼看了论钦陵一眼,而后拂袖离去。
论钦陵见尚格格这般锋芒毕露,很是不悦,狠狠的砸了一下案几。
可论钦陵不知道,尚格格之后还会做更过分的事情,甚至将他逼上了绝路!
论钦陵也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何果夫设计好的!他早已钻入何果夫设置的套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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