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雪散,风止沙停。
偏西的太阳已没有多少余光,却也还是不吝的投下温暖。
还未堆积多久的雪得了些许温暖又开始融化。
斗石川的金戈声息,血腥味四处弥散,引得方圆数十里的乌鸦与秃鹫争相赶来,大片大片斗石川内,啊啊呀呀的叫着。
聪明的野狼也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结队赶来,贪婪的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徘徊在远处低声的吼叫。
周军军士们一边搜刮尸体上的战利品,一边急不可耐的砍下尸首的脑袋,好去邀功。
不远处有一大群被一条绳子串起来的贼军军士,他们各个面如死灰,低头沉默,一旁的周军看守捉着还沾有血迹的横刀。
在某架马车上,何果夫靠坐在车上,右腿拱起,右臂搭在膝盖上。
而他的面前,则是浑身是血的阿都郅。
此时的阿都郅面如土灰,浑身战栗不止,不断的微抬起头去瞄何果夫。
“阿都郅,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何果夫俯视着阿都郅,眼神中透着三分凌厉。
阿都郅闻言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何果夫一眼,当即又将头低下:“何长史恕罪!都怪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长史,请长史恕罪!”
何果夫冷笑一声:“不敢不敢,大俟斤英雄盖世,我一介弱夫,岂敢恕大俟斤的罪?”
阿都郅听出了何果夫话里的杀意,吓得冷汗直冒。他想往前挪,但却一下子失去平衡,直接摔在地上,桀骜的脸上沾染了一些尘土。
阿都郅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高声喊道:“何长史!小人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请您恕罪,请您恕罪啊!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人以后一定克己奉公,不,不!是奉何长史您,还请您放我一条生路啊!求求您了!”
何果夫没有理会阿都郅,转而问娑葛:“阿兄,距离我们与阿都郅开战,有一个时辰吗?”
娑葛突然被何果夫点名,心里也是一惊,他急忙躬身低头,恭敬回答道:“没,没到一个时辰”
何果夫是故意掉娑葛的,目的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比预期的快了一点”,何果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了一声,实则是在敲打娑葛,提醒他自己的实力是不可估量的!
娑葛听到这句话,连连点头,态度愈加恭敬。
他现在再也不敢小看何果夫了,他的心里隐隐觉得害怕,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体内蕴含的能量,是他所不能估量的!
娑葛现在开始觉得庆幸,他庆幸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何果夫,突施骑部与何果夫结了亲,自己名义上也算是何果夫的阿兄。
就凭海耶这一层关系,何果夫在安西就得和善对待突施骑部,而突施骑部在安西有何果夫这么一个援引,手脚也能延展的远一些。
而且如果何果夫往后能在仕途上走的远一些,那么突施骑部落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未来将能获得无尽的利益!甚至是称霸安西!
想到这里,娑葛愈发尊敬何果夫了,他明白,现在与何果夫作对,没有任何好下场!阿都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何果夫在敲打完了娑葛,又转头看向阿都郅:“大俟斤,不到一个时辰之前,我说过,我的刀会很快,你不会疼的”
说着,何果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伸手,文搏兕便抽出佩刀来交给何果夫。
何果夫接过刀来,信步走到阿都郅的身边,举起刀在阿都郅的脖子上比划着。
阿都郅吓坏了,不停挣扎着给何果夫叩首:“何,何长史!请您恕罪,请您恕罪啊!我甘愿为您做牛做马,请您放我一条生路啊!我求求您了!”
这个桀骜的汉子,这个曾经奔驰在草原上的孤狼,在这一刻,在何果夫面前,卑微到了骨子里!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输得没有一点翻身的余地。
何果夫高高举起刀来:“阿都郅,我告诉过你,我们大周一千将士的鲜血不会白流的!”
“何,何长史,我,我······”
咔!
何果夫大喝一声,猛得一挥刀,只见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阿都郅的人头便滚落在地,双眼久久不闭,眼中还残余着惊恐。
何果夫直起身子来,将刀递给文搏兕,一边抬手去擦溅在脸上的鲜血,一边微笑着去看娑葛:“阿兄,今日劳烦你跟我走一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此次缴获所得,分你一半”
“严冬刚过,初春难熬,也算是我献给大啜的礼物,改日军务不忙之时,我定当亲自带海耶登门省亲”
娑葛闻言,急忙跪倒在地,高声呼喊道:“小人未出寸力,怎敢受赏?长史,长史您······”
何果夫回头看了一眼文搏兕,文搏兕当即会意,上前一步喊道:“矮奴,我记得战前有人跟你立下了军令状,现在战后了,胜负已分,是不是该履行军令状了?”
何果夫故意问道:“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文搏兕冷哼一声:“你不记得,我可记得!”,说着,文搏兕走上前,将横刀插在娑葛面前:“少啜,草原的汉子顶天立地,你不会要抵赖吧?”
“这,这······”,娑葛支支吾吾,之前立军令状的豪情荡然无存,他开始后悔了。
“怎么?要赖账?”,文搏兕伸手抓过刀来:“少啜,既然如此,那我我来代劳!请把左手伸出来!”
娑葛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他颤抖着伸出左手来,将头偏向一边,咬紧了牙关。
文搏兕吐了一口唾沫,举起横刀就直接往下砍。
眼看左手保不住,娑葛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刻到来。
“且慢!”,危急时刻,何果夫突然喝止了文搏兕。
他快步走上前来,将娑葛扶起:“阿兄,你跟我是自家人,自家人之间说的玩笑话,何必当真呢?”
“我,我······”
何果夫拉着娑葛的手一起坐到马车上,语重心长的言道:“阿兄,我们是一家人,可不能红了脸,关键时刻,我们可得站在一起啊!”
文搏兕唱白脸,何果夫唱红脸,这一正一反唱戏的套路将娑葛吃的死死的,娑葛被何果夫此举感动的泪眼婆娑。
娑葛紧紧抓住何果夫的手,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这一刻,娑葛由一匹野狼转为了一条忠犬,一条紧跟着何果夫的忠犬!
何果夫,通过一系列逆天的操作,成功驯服了娑葛这匹野狼!!
转眼日头西斜,天色转暗,何果夫召集部众集结,打算凯旋疏勒城。
可正在此时,西方有一骑周军军士赶来,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喊道:“不,不好了!不好了!何长史在哪里?何长史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