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谢济订立的考核之期,转眼就来到,书院学生早早就来到书院。
不少学生今日都不再嬉笑取闹,没有了往日那份活力,这是很多学生进入鹿鸣书院从未见过的景象。
虽说心中诸多恼怨,陈尧还是耷拉着脑袋来到了书院,谢济好欺负不假,但是白小姐是万万不能得罪,一旦让县里那位太爷老子知道自家儿子在书院闹出什么动静,恐怕得先将陈尧狠狠打一顿,然后去往白家赔罪,再去书院赔礼。
所以一看到此时正端坐在夫子位子上的谢济,陈尧就气得牙根痒痒,为啥?
眼中钉,肉中刺,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今日书院第一次考核,合格者可自行休学一日,优秀者可休学三日,不合格者......”
一听到可以自行休学,书院学生顿时来了精神,毕竟一个个都年龄不大,谁愿意每日枯坐在书院里面?关键是没有书院先生放话,谁又敢私自回家?逃学回家的事情有没有?有自然是有,而且还不少,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书院哪个学生逃学回家,一个谎话没给圆好,家中荆条就得毁掉好几根。
久而久之,逃学一事,就越来越少。
只不过看见谢济提到不合格一事,突然停顿下来,不少学生开始心中没底,一次不合格总不能真的就给撵出书院吧?那样一来,还哪里有脸见人?
众学生翘首,等着谢济下文,哪料到谢济突然一笑,话锋一转:“先考试,待考核结束之后再做定夺。”
二十五张试卷,均为谢济亲笔书写,纸上文字以正楷写就,均十分工整且极为秀气,仅誊抄试卷,就费了谢济二个时辰,如今尚觉得手臂有些微酸痛。
“我只提醒一下大家,考卷上最后一题,无需拘泥格式,待我批阅试卷之时,孰优孰劣,自有一番计较。”
之后谢济又规定好时辰,便不再说话,又坐会原位。
书院学生,看着考卷上题目,有人不假思索,下笔如飞;有人思虑片刻之后,一敲脑袋,似有所得;也有学生抓耳挠腮摇笔杆子,或是四处张望,发现谢济正在盯着自己,便只能悻悻低头,重新盯着考卷,唯独迟迟无法下笔。
大启考核取士制度,谢济翻阅夫子书房一些书籍手记之后,心中已经大致明白。
取士途径分两种,其一为举荐制,由一洲长官举荐,所举荐之人名为奉士,奉士不仅需要德才兼备,还需门第显赫,若是贫寒人家,自然是没有举荐资格。
第二种则是科举取士,细究之下,谢济发现大启的这种科举竟然和自己以往熟知的科举制惊人相似,不问出身,层层考试全凭真才实学选拔,当今天子为了防止有人徇私舞弊,设立专门的考试院监察,使得如今不少贫寒读书人都能够跻身那座大启庙堂。
只不过科举取士,名额极少,规模人数相比较于举荐奉士还是太少。
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到更多读书人,如过江之鲫涌入庙堂,一定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谢济如是想到。
谢济走出门外,看了看日头,考核时间约莫已经到了,再一看书院内学生,已经有不少学生搁置笔墨,无所事事,也有先前那几张熟面孔还在冥思苦想。
谢济一拍手,示意众人停笔,吩咐书院学生可去勤学堂外面玩耍片刻。
随即谢济又将考卷一张张小心收到一起,避免墨汁相互沾染。
没多久功夫,谢济就将二十五张试卷一一批改,书院学生有错字漏字空字处,谢济都一一以自己笔迹亲自补改过来,至于自己临时添加上的那道题目,明明先前已经有过提醒,但是从答卷结果来看,并不是很好。
为什么读书?
不少学生都是处处引经据典,有学生说开卷有益,有学生讲学以致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细细阐述。开卷有益,益在何处?学以致用,何处用?怎么用?
道理太多,空谈自然多了,辞藻华丽,于读书人而言,最无益。
谢济决定最后添加的这道题目,不计入考核当中,但是单单论起这次蒙学基础知识的考核,依然有九人未能合格。
判定合格的标准很简单,正确无误能够答出半数以上题目就行。
谢济一身招呼,庭院里玩耍的学生不情愿的进了勤学堂。
“本次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九人未能合格,仅一人优秀,我再三思量,本次所出考题均是蒙学上面原句,为何还有这么多人难以作答?”
谢济神情漠然,看不出来是失望还是生气,又或者两者兼有。
“书院二十五名学生,仅仅薛力一人能够全部答写。”
薛力,谢济刚进书院之日,率先发难之人。
“进书院三年时间,五本蒙学读物尚且不能吃透,记得当日我刚进书院,便有人以书院举人身份压我,若我大启举子,尚不能熟读蒙学,传出去何止是贻笑大方?当真如此,在座可还有人以鹿鸣书院学子为荣?”
满堂寂然,落针可闻,再回想当日情形,已经有学生面色微红。
羞愧!
只是片刻之后,陈尧骤然起身,这口气没法咽下去,陈尧自知,不合格之人必有他,谢济这番言论,针对之人,不是他陈尧还能有谁?
生来便是富贵家,这般羞辱,别人能忍,他陈尧却不能忍!说到底他不过是一朝小人得势,况且自家大哥已经有把握将鹿鸣书院据为己有,这事真要闹到白家去,谁得不到便宜还真不好说。
“谢济,你以一张考卷就如此轻蔑书院众多学子,师德何在?况且我辈学子,俱是要跳过龙门的读书人,胸中远大志向,岂是区区几本蒙学读物能够满足的。到时候科考题目若真如你这般儿戏,岂不是赴考之人皆为状元?”
家中有太爷,说话就是硬气,如今书院大多学子都知道这位谢先生与白家有丝缕关系,虽然云遮雾绕,但是不去招惹为妙。所以对于陈尧这番慷慨激昂言论,虽然赞同,却不再明言附和。
当今科考最重策论,谢济所出题目确实不沾边,也难怪陈尧如此想。
见谢济沉默不语,陈尧正暗自得意,终究是没见过大世面的穷酸书生,三言两语就只能哑口无言。
平日里与陈尧一起玩耍的同伴,悄悄从书桌底下,正欲伸出大拇指。
“即便如此儿戏题目,且都出自所读蒙学书本,你陈尧尚且无法合格,又是谁人借你的胆子,敢去奢想状元一事?”
谢济一言,响彻勤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