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应该接受陈尧的道歉。”
待到书院其余学子都已经离去,勤学堂内,薛力看似漫不经心,收拾书桌随意说道。
“喔?”
“你当着陈尧老子的面,拒绝了他的道歉,无疑是给那位县公大人脸上扇了一个巴掌,以后恐怕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这一点,谢济当然知道,正是清楚陈煜是怎样的人,他才不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宋夫子笔下,桩桩件件,关于这个县公大人可是没有读出一句好评。
老子安安心心坐在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不求功名,还需要阿谀奉承你一个虚伪小人做什么?
“我看你小子刚才也未起身向他行礼,这又是为何?”
能够给自己一个善意提醒,这样的人终究不会太坏。谢济觉得薛力此人颇有意思,当日书院率先发难是他,今日不敬县公在前,善意提醒在后,所以谢济不免就想和他聊两句。
见薛力不再理睬自己,便自言自语:“难不成你小子家世比县公还了不起?”
书院学生家世背景谢济一概都清楚,只是关于薛力的记录大多语焉不详,又难以推敲。
薛力似乎被谢济这个说法逗乐。
“家世?我家是杀猪的,状元街那个郑屠户知道不?他当初就是在我爹那里学的手艺。”
薛力胡诌一番,竟然丝毫不觉得脸红。
云阳城比家世,还有能够和他比得过的门户?只不过他从来不想向外人提起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
交浅不言深,郑老二那一身杀猪本事是祖传的,很显然,薛力不想说实话,既然如此,再聊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
“走了!”
收拾好书本的薛力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学堂,随口招呼一声,算是问过礼了。
书院今日放学之前,谢济就有过交代,考核合格之人,明日再休学一日,优秀者一人,就薛力,原本可以休学三日,但是薛力没有同意,与其他合格者一样,也只休学一日。
至于考核未合格者,谢济则是让他们明日还得继续来书院,抄写蒙学前六卷。
那些考核没有合格的学生原本以为这位谢先生会十分严厉处置他们,但最终只是抄写几卷蒙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心中更羡慕那些考核合格的同窗学子,因为他们不仅可以休学一日,还可以将考核试卷拿回家中。
没有合格的能不能拿回家?自然能,敢不敢拿回家?没有谁敢拿回家!
更要命的是,谢先生还说以后每一个月都会这样考核一次,这一次是小惩大诫,下一次惩罚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读书真难!
谢济走到墙角,拿起扫帚,来到书院门口,将书院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
开门迎十二名新学生。
按照事先约定,谢济看了看日头,也应该有学生来了。
但是谢济左右不见人,索性放下扫帚,坐在石阶之上,开始望着直通书院的那条街道。
冬日下的人最易惫懒,等了许久依然不见来人,谢济打算将小丫头春芽叫来陪着自己说说话,解解闷。
奇怪,谢济叫喊一阵之后,并未听见回答。
“不知道这丫头又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
陈府客堂,十分热闹。
“谢济趁着今日遣散大家之后,将那些平民子弟引入学堂,想要来一手先斩后奏,不愧是读书人,弯弯肠子不少。”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纵然是当初宋夫子在书院之日,尚且不敢做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何况是他谢济这个无名小卒。”
“还是县公大人想得周到,事先就有防备,恩威并施之下,如今那些平民子弟谁人还敢谈进入书院之事?”
......
七嘴八舌,说话之人,谁不是云阳城大有名头的人物?
陈煜开怀大笑,满堂人便是这云阳城半边天,作为堂内执牛耳者,能不高兴?
“诸位,既然谢济想玩,咱们这些老家伙自然应该陪他玩一玩,只不过咱们如今都上了岁数,玩一次就行了。”
一次就玩死!
“县公高明!”
说到底,鹿鸣书院不姓陈就不让人省心,虽然自己此生已经无缘进京面圣,再入那座庙堂。但是自家现在有一个大有出息的长子,正是当今地位与日俱增二皇子眼前的红人。
将书院献给二皇子,算是一份不小的见面礼了,待到他日主君殡天,当今太子势微,二皇子自然就成为九五至尊。
自家长子便是真正的扶龙之臣!
那么眼前一切可能产生威胁的人都必须清扫干净。
春芽原先在院子里一个人跳格子玩得正尽心,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小白兔,小姑娘望了望勤学堂内,公子还在忙碌,只能自己一个人玩。
于是,春芽便学着兔子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最终小兔子跑到一条罕有人至的深巷便停留下来,然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难怪一路上小兔子都跑得不快,原来是生病了。
春芽正要上前,看看小兔子究竟怎么了,突然被一口麻袋套住。
小姑娘惊慌喊叫几声之后,只觉得后背受到重击,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谢济坐在石阶上等着实在无聊,书院也不见春芽人影,只当是贪玩,便没有多想。
只是先前约定好的学生,此时竟然没有一人前来,谢济决定重新家访,问个清楚。
先是来到郑老二家,郑老二大门紧锁,谢济爬上墙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为了能找到郑老二,还专门跑了一趟状元酒楼,但是也没有找到。
之后走遍其余十一户人家,这些家中孩子,要么生病要么就是跟着孩子母亲有事回娘家去了。
理由虽然不尽一样,但是结果却十分一致。
先前约定好来书院的十二名学生,今日如同私下再次约定好一般,都没来书院。
若仅仅是一家两家,谢济只当是临时反悔了,但是所有孩子都没有来,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隐约之中,谢济感觉到一种不详的预兆,这种感觉很不好。
一阵大风刮过,远处梧桐,惊起一群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