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苏彩璃含笑，香腮露出浅浅梨涡，“原来在张公子的眼中，我竟然是带刺的。”

带刺的花，美丽而又危险。

刺人的手，也刺人的心。

张浩然笑笑不说话，只是亮了亮已经干涸见底的金镶碧玉杯。“苏姑娘这里还有别的酒么？”

苏彩璃道：“不知，张公子想喝什么酒？”

张浩然道：“当然是好酒了。”

苏彩璃击掌三下，屏风后竟走出了三名侍女，对她敛衽一礼，看起来格外敬重。

她吩咐道：“去，你们去酒窖里，把一些好酒呈上来。”

“喏。”

三名侍女退了出去，不久便提来了好几坛酒，放到了酒案上。

赵大少咧嘴笑道：“想不到妃雪楼果然珍藏有不少陈年好酒！”

苏彩璃亲自抱起一坛，拍去泥封，笑道：“这是一坛三十年陈竹叶青，三位来试试看。”便要给张浩然、萧常、赵云聪三位客人倒酒。

“慢！”张浩然摆手打断，“竹叶青不是这么喝的。”

苏彩璃饶有兴致，戏谑地笑笑：“噢，那要怎么喝？”

张浩然道：“不同的酒，须用不同的酒杯，方能增色。”

赵大少甩甩头道：“他娘的，还有这么多讲究！”

苏彩璃笑意更浓：“没想到张公子竟是酒道高手。不如就说说看，喝不同的酒，如何用不同的酒杯来增色？”

张浩然笑道：

“古人云：‘葡萄美酒夜光杯。’若是喝西域葡萄酒，须用夜光杯。葡萄酒本是艳红之色，以夜光杯而盛之，更加艳若鲜血，饮上一杯，如同饮血，豪气干云。故在军营之中，如此饮法，大受欢迎。

“又有云：‘玉碗盛来琥珀光。’若是喝黄粱酒、琥珀流香酒，须用白玉碗。黄粱酒之属，色泽金黄剔透，以白玉碗盛之，更增琥珀之光。以此饮之，酒意酣畅，淋漓尽致，岂不快哉？

“又有诗云：‘金樽清酒斗十千。’若是喝长安汾酒，须用镀金铜樽。长安自古富贵乡，若是喝长安汾酒，当配以洒金、鎏金、镶金铜樽。如此一饮，方能饮出帝王富贵之气。”

苏彩璃道：“常言道：‘北有汾酒，南有绍酒。’若是饮绍酒呢，又须用何等酒杯酒碗？”

张浩然笑道：“绍酒产自江南。江南水乡，杨柳岸、晓风残月，处处有小桥、流水、人家，山色空蒙雨亦奇。若饮用绍酒，当用青花瓷杯，最好是景德镇产的青花瓷杯。”

萧常微微张大嘴巴：“张兄，你这个也知道这么多？”

张浩然道：“会一点点而已。”

苏彩璃指向眼前这坛刚开封的陈年老酒，问道：“那请问张公子，饮用这坛三十年陈的竹叶青，又该用什么酒器才好？”

张浩然道：“竹叶青色碧甘醇，以竹叶、黄酒合酿而成。饮用竹叶青酒，须用竹筒杯，方能体会竹叶潇潇之意。但这竹筒杯却又另有讲究。”

苏彩璃笑道：“什么讲究？”

张浩然道：“制作竹筒杯的竹材，以蜀南竹海的紫竹为最佳，其次为潇湘之地的湘妃竹，再次也得用东越闽乡的楠竹。其他竹材太次，用来饮用竹叶青酒，非但不增酒色，只怕还会败其风味。”

苏彩璃道：“巧了！我这里刚好有蜀南竹海制作的竹筒杯。”说罢，又吩咐三名侍女道：“你们三个，去将竹筒杯呈上来。”

“喏。”三名侍女盈盈告退，不一会儿就呈来了四只竹筒杯。

苏彩璃轻挽纱袖，亲自斟了四杯酒，将其中三杯推到张浩然、萧常、赵云聪面前。

她双手捧起紫竹杯，嫣然道：“来，三位公子，干杯！”

张浩然、萧常、赵云聪各自捧起酒杯。四人一饮而下。

窗外。

一轮明月如钩。

饮过一杯竹叶青酒，苏彩璃的脸颊微微泛了一丝晕红，更显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一杯饮过，不如我给三位公子弹个琴，如何？”

赵大少击掌，醺醺笑道：“好！”

苏彩璃起身，去墙上取下一把七弦瑶琴，横放于琴案之上，就此席地而坐，开始抚琴。

轻拢慢捻抹复挑。

琴音悠扬。

如风，一阵悠远的风。起于青萍之末，穿过竹林幽谷，拂过滔滔江水，掀狂澜于沧海；

如水，化作春雨沙沙地下。山泉叮咚，瀑布迸玉珠，万流归一处，大河奔向大海，逝者如斯夫……

在这股琴音中，张浩然的思绪渐渐变得缥缈，像是山海间游离不定的云雾……

透过时间的迷雾，过往的记忆画面一幕幕，像电影般放映在张浩然的眼前……

…………

“你会多少种乐器？”

“很多种。”

“比如？”

“民乐器有古琴、古筝、琵琶、箜篌、二胡、笛、箫。西方乐器会钢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竖琴、长笛、吉他。”

张浩然不由笑道：“你会很多乐器。”

“你不也是？”赵雨桐笑道，“我看过你的履历。你精擅美术、编程，精通二十四史、诸子百家，还有古代民俗史、科学史、战争史，还仔细研究过一百种武术流派和上千部道家典籍？”

张浩然不以为意地笑笑：“现在做游戏的不都得这样？时代发展了，做游戏的，都得学习很多东西。”

赵雨桐莞尔一笑：“我们不止是在做一款游戏，更是在创造一个世界。”

张浩然点点头：“对！我们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赵雨桐伸出手，露出一抹恬淡如水的微笑。

一袭天青色玉兰旗袍，现代与古典的气息，在她身上完美交融。

“张先生，或者说——伏羲先生，今后的合作，多多指教。”

听到“伏羲先生”这个称谓，张浩然也不禁莞尔一笑，松了松脖子前的领带结，伸手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掌。

“多多合作。”

那一天，是他和赵雨桐相识的第一天，也是《逍遥游项目启动的第一天。

那一天的相遇，有种特殊的意味。

像是《圣经·创世纪之前的蒙昧……

或者像东方的洪荒上古，天地未开，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