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叽,咕叽……
同伴噬心魔的尸体初雪消融般,被体表蠕动的血肉分解吸收。
虬结的筋肉夸张鼓动,余生从人类膨大到三米多高的魔化躯体,给目瞪口呆的鬣魔造成难以言喻的压力。
这种压力无关实力,是高等魔种对低劣种与生俱来的压制。
“不可能,高等恶魔怎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身上的鳞片竖立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鬣魔觉得自己被死去的噬心魔给坑害了,想要沟通的话涌上喉管,对上余生血红的双目,又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还有一只。”
狂霸盯着它,咧开嘴唇绽放出一口好牙。
“别把它打死了,懂吗?”
缩回脑域的余生此时提醒着,又怕出现酒厅时的尴尬。
“懂懂……它来了!!”
空气中一道轻吟声响起,既然无法沟通,那就先下手为强!
擅长速度的鬣魔,挥舞着镰刀状前肢,眨眼出现在狂霸面前。
哒。
手臂交叉及时上抬,挡住了鬣魔劈向面门的刀锋。
但阻挡锋利前肢的,不是狂霸自认为坚固的肌肉,而是自己的骨骼!
‘好锋利的斩击!’
小臂有种骨裂的感觉,狂霸感慨着控制手臂的肌肉蠕动,把想抽离的刀刃死死夹住。
“现在你没刀了,大家都很公平!是吧!!”
双手掣肘住鬣魔的锋利前肢,一换一的狂霸比鬣魔高出一头,当即额头对着它的三角脑袋悍然砸下。
嘭!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鬣魔头顶的脑壳骤然疼得裂开,有清凉的湿润感从头上传来,它清楚自己的头应被砸破了。
但即便因这下头槌身体踉跄,战斗的本能还是让鬣魔趁机抽出前肢,后退着试图与狂霸拉开距离。
“别跑啊!刚刚还和我这么亲热,是想耍流氓吗?”
短暂的交锋,让狂霸明白眼前的对手不同以往,战斗的激情愈发高涨,满嘴骚话不停,“嘿,这个大宝贝咋样!”
脚掌在船舱的金属板上踏出一个浅坑,欺身追上的他身形高高跃起,双手交叉相握举过头顶,然后向着下边的鬣魔迅猛砸下。
咯噔。
支撑的颈部应声断裂,当狂霸再抬手时鬣魔的三角头,已被锤进了自己的胸膛当中。
“这就死了?”
推开对方临死时,砍进自己脖子的前肢,狂霸一只大手从顶部抓住鬣魔的脑袋,冷哼着一骨碌将之从胸膛中重新抽起。
可这一行为,除了让对方死得更惨烈,把脑袋给拧下来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狂霸!!”
余生愤怒的喊声,震得脑域嗡嗡作响。
意识到自己又做出事情的狂霸,立即对他委屈解释道:“这不怪我啊,我以为它挺能打的,没想到…它就那么死了。”
“你,你……哎呀”
气得重重叹息一声,余生好恨啊!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打架。
缓一好缓,才无奈道:“算了,你把它吃了就回来吧。”
“嘿嘿,好好。”
感觉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怒‘主人格’为好。
狂霸抓起鬣魔的尸体摁在身上,让血肉开始吸收后,立即圆润的缩回脑域。
“唉……”
重新恢复对身体的接管,
也许是看多了,他逐渐对自己身上,因进食而沸腾的血肉异样,习以为常。
殊不知自己狰狞高大的魔躯,配合进食时的蠕动血肉,给身后逐渐苏醒的人,造成多么大的冲击。
“怪,怪物!!”
强制终止沉眠,被鬣魔掀盖的沉眠舱内,一名面色蜡黄的妇女看着他惊声尖叫。
“嗯?”
听到动静的余生下意识扭头,淡漠血红的眼瞳扫过。
妇女立即惊悸地捂住自己嘴巴,像自欺欺人的鸵鸟般又躺回了沉眠舱。
等余生走上前查看时,她因太过惧怕早就陷入昏厥,具有清洁功能的沉眠舱,正清理着她排出的秽液。
“这,就没了?”
注视着妇女恢复平静的面容,余生微微歪头,脑域回荡着她呼喊的‘怪物’一词。
余音绕梁,一遍又一遍,像根根钢针扎入自己心脏,最为薄弱的地方。
他猛然想起,自己当初在深渊中,第一次使用有问题的‘系统’,改造身体向深渊魔物转化时的想法:
‘余生啊余生,你的存亡关系着研究的继续,关系着一干人的期待和努力,所以不论怎样我还不能死。”
然后自己接着用什么,诸如:
‘进入生物领域的初心’、‘同事们为人类进化梦想的努力’、‘进深渊为人类找出路的决心’等经不起推敲的理由,
自己攻略了自己‘不当人’。
现在呢?
‘我在人类眼中根本不是人,而是彻头彻尾的怪物,跟吃掉的那些渣滓是一路货色……’
想到这里,他走进驾驶舱。
飞船的后续行驶路线,也不想查看了。呆坐在驾驶座上,目无焦距地思考着人生:
‘既然我在他们眼中,都不是人类了。
那么我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类,不重蹈三十几年后的可怕未来,而构思的疯狂计划,它还有意义吗?
我其实自己很清楚,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特么就是一个倒霉催的异界穿越者而已!
那么我为什么要赌上一切,来拯救这个我并不熟悉的世界?
到时候,这个世界的人会感谢我吗?’
‘不会!因为我是非人的怪物啊!’
自问自答的余生,回忆起船舱中那名被救妇女,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惧怕、憎恨、不甘。
而真的当深渊恶魔侵蚀整个世界的时候,同样是深渊恶魔的我,还能被人类所接受吗?
其实获得深渊传承的余生自己清楚,这种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是他一直不愿去想罢了。
‘说到底,无论是救世的计划也好,为了其他杂七杂也好……我不过是一个想继续苟活下去,又不想脱离最熟悉的人类文明圈的可怜幽魂而已。’
“切,真是可怜呐。”
颓废的负面情绪充斥胸膛,当被那个女人喊出真相,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谎言里的余生,终于清醒了。
‘但迷茫的我又该拿什么,来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呢?’
透过驾驶室巨大的弧形观察窗,余生看到的是一片璀璨的无尽星空,如无法从上面分辨来时的方向一样,他也无法从上面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既不知道去哪里,又不清楚如何走,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彷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