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禅心是被人抬回法林宗的。
作为问天的代价,他受了重创,重到即便佐以灵药也至少要花三个月才可以恢复完全。
对于玄武大陆而言,十宗就是整片大陆的天。而对于十宗而言,金刚门就是他们的天。
铁玄一人便足以压服十宗。
所以,向天下征收“玄武灵液”的事儿就这样子敲定了。
只不过,政令的传递想要时间,整个天下消化这突然的转变也需要时间。
时间,是每个人都缺的东西。
而在缺少时间的情况下能否保持耐心,则是衡量一个人的器量的重要指标。
……
公孙羽一行人在历经了几乎半月时间后总算安然回到了派中,然而这里并没有什么欢迎仪式等着他们,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演武活动。
“直劈!”
刘顺站在水柳湖畔的一株大树上,冲着列着齐整队伍立于湖畔的水柳派弟子们发号施令。
随着他的指令,水柳派的弟子们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充当钢刀的木棍自上而下地劈出一刀,同时口中豁然有声:“一!二!”
整个场面非常整齐,非常具有气势,但更快就出了问题。
“直劈!”刘顺继续发令。
“一!二!”众弟子继续执行。
“直劈!”
……
众人来来去去就只演练一式直劈,场面古怪得让赶回门派的三人悉数忽略掉了这场面中最最根本的问题水柳派一直是个使剑的门派,对于修习刀法这群人可是一直持抵触态度的啊,怎么这会儿都练上刀法了呢?
“直劈!”树上的刘顺还在复读。
公孙羽最先忍不住地站了出来:“够了!别劈了!”
沉迷练刀不能自拔的众弟子们这才发现归来的三人。
“大长老!”刘顺一见公孙羽,整个人一激灵、脚下一个不稳竟是从树上一头栽了下来。不过好在他的轻功底子不赖,与半空中只一扭身便安然着陆。
他才落地便朝公孙羽跑去,一面跑一面高呼:“大长老!大长老回来了!”
公孙羽看着刘顺脸上的表情、看着刘顺此刻的姿态,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某种被称为“人类的好朋友”的存在。
他觉得此刻的刘顺与“人类的好朋友”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条尾巴或许可以拿扫帚客串一下?
“扑通!”
刘顺在公孙羽面前来了个膝刹,就地拜倒:“大长老!您可算回来了!”
短短几十步路,运足了轻功全速跑来所花的时间不过数息,而在这数息之内,这位曾站在树上威风凛凛的大师兄竟已泪流满面。
或许是受到了刘顺的感染,剩下的弟子们亦高呼着“大长老”三字、一窝蜂地将公孙羽围了起来。
这群愣头青,手里还抓着棍子呢。
若非他们面上的表情大多都是含着笑的,公孙羽真有种想要抽刀自保的错觉。
面对此情此景,公孙羽不由得满头问号。
“我啥时候这么受欢迎了?”他看向被冷落在一旁的姚长青。
“你问我我问谁啊?”姚长青摊手。
虽然满头问号,虽然对于众弟子对于自己的态度的重大改变而感到惊诧,但看刘顺那幅样子,以及各即将上演“刘顺模仿秀”的水柳派弟子们,公孙羽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做点什么。
这一瞬间,公孙羽的脑海中其实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无数个救场方案。
但他最后所选择的是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的套路:
“都给我回去!刚刚练得好好的!怎么不练了?!像你们这样子!三心二意的!我们要何年何月才能重返玄武山?!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
劈头盖脸的唾沫洗礼洗掉了刘顺脸上的泪水,这个男人将脸上的失态尽数收起,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已换上标准的坚定表情。
“大长老教训的是!师弟们!让我们继续练!”他这回不上树了,而是“与民同乐”地脚踏实地。
“直劈!”他站到了众人的前头,接过一名极具眼力见的弟子递给他的木棍熟练地使起了直劈。
“一!二!”众弟子在刘顺的带领下继续如同打了鸡血似的练起了直劈。
不得不说,他的这一记直劈真是标准极了,一看就是下过苦功……
等等……
“你们怎么如此自觉地练上刀了?”公孙羽一把拉住鹤立鸡群般地站在姚长青身边对之问寒问暖的薛胜。
不同于众多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敬重起、甚至崇拜起公孙羽的水柳派弟子,薛胜很是坚定地保持了他的初心,听闻公孙羽问话,他翻了个白眼:“这得问问你这一趟出门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咯。”
说完这人小鬼大的孩子提着他的那根木棍就混进了“直劈大队”里,跟着众多师兄弟们练起了刀。
“我都干了什么好事了?”公孙羽有点摸不着头脑。
公孙羽没明白,姚长青也没明白,倒是申莫愁一下子就明白了。
于是她出言道:“看样子,是你的英勇事迹传回来了。”
这个女人在这半月时光流转过后,总算是恢复了她以往的样子,那些埋怨公孙羽的话、那些抱怨大仇未报的话总算是没再有提及。
又或者,她只是不再在公孙羽面前提及。
公孙羽皱了皱眉:“消息有传的这么快的吗?我瞧他们这模样至少五天前应该就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不过他转念就想明白了:“是张……那个人。”
他本想说“张老板”的,但毕竟申莫愁在侧,他担心提及此人姓名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但“张”字一出口,知晓内情者都已知道公孙羽说的到底是谁。
姚长青对此感到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在图谋些什么?”
终于的,在经历了种种事件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件事触动了姚长青那眼中老化的脑回路可能是决斗放水事件或者申莫愁遭埋事件?
他终于开始在对于张老板这个人的态度上与公孙羽站到了一条线上。
“反正不可能是怀着什么善意就是了。”申莫愁眼中已起了恨意,“真可惜……当初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看着眼前申莫愁恨恨的样子,听着仿佛作为背景音乐存在的“直劈!一!二!”,公孙羽感到头大无比。
他觉得,他情愿再与秦寒比斗一场,不,十场,也不愿面对这些个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