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响了四下。
江小离有些困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曾经不到半夜四点不睡觉,常年获得守夜冠军称号的江小离,也是终于习惯了早睡。
但是今夜他不能睡,因为今夜很重要。
作为霜叶城不良人的江小离,正在执行一个任务。
冬天的夜晚很冷,霜叶城的夜晚更冷。
作为大陈北地最偏远的小城,霜叶以它冬天呵气成冰的特点,在大陈众多的平庸的小城里,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名气。
只是这种名气,现在正在折磨着江小离。
他正趴伏在一栋屋子的瓦片屋顶上,被冻的全身都快要僵透了,要不是他从小习武,打熬身体,已经内劲小成,时刻运转一口内息活络全身气血,他怕是要被冻的半身不遂。
又是将内息运转了一个周天,江小离微微深吸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刺激着全身,原本有些昏沉的头脑,也是再次清醒了起来。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的一个小院落,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个小院落里住着一伙人,这伙人,江小离和他的不良人兄弟们已经追缉了快小半个月了。
起初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盗窃案,是不良人里最爱喝酒的齐四去打酒的时候,半路上顺手抓的。
这种小偷小摸,也没什么油水,本来是打算关几天就放了,毕竟快过年了,不良人也没有多余的口粮来养这种闲人。
只是江小离在整理赃物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直接让整个不良人的兄弟都激动了起来。
这件东西,是一尊扭曲古怪的木雕,看起来极其可怖,总之,和大陈任何一位神祗都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很明显,这必然就是一尊异魔雕像,而异魔雕像必然就牵扯到异魔崇拜。
异魔崇拜则代表着大功一件。
这里必须说一下这个世界的构成,这是一个和中国古代很类似的世界,有朝廷,有科举,林林总总。
唯二的两个不同点大概是,这个世界存在武功,内劲,算是一个低武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信仰氛围很浓,人人,家家户户都有信仰。
只是他们不信佛也不信道,这个世界没有这些,他们信的是五位神祗,刑天,屏翳,旱魃,后卿,飞廉。
除此之外,皆是邪神异魔,人人得尔诛之。
因此,在大陈,凡是事涉异魔,都是赏赐颇厚,平民百姓光是检举异魔崇拜,就能得赏银十两,若是能抓获异魔教徒,则是赏银百两。
若是当朝官员,更是能加官晋级。
而像是江小离他们这样的不入品级的不良人,则是有可能直接超拔入品,成为真正的吏员。
所以不管是江小离也好,其他的不良人也好,都是极其热衷此事。
他们先是审问了那个小偷,马上问出了雕像不是他的,而是他刚刚从一户人家偷出来的。
他们马上按照小偷所说去那户人家抓人,结果却发现人不在。
问了邻居才知道那人三天前就出远门去了,江小离判断那个人应该还会回来,并且不知道雕像已经丢了。
于是,他们又把雕像放了回去,开始守株待兔。
就这样等了快半个月,那个人终于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帮人回来。
在确认了这帮人都应该是异魔信徒以后,江小离的老大,不良帅高通定下了这个半夜抓捕的计划。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三更已过,人的警惕性在无限地下降。
忽然,一声呼角鸮的叫声响起,忽高忽低。
呼角鸮是北地独有的一种鸟,常在冬天夜晚出没,据说听到它的叫声就有人要死去了。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呼角鸮的叫声,而是高通和江小离约好的暗号,三长两短,准备动手。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个院子的门被一股蛮力直接破开,几个穿着厚实皮毛大衣的壮汉挎着刀就冲了进去。
而江小离也是站起了身,迅速用内劲将整个身体彻底疏通,并且拿起了一旁放着的弓箭。
作为十岁就内劲小成的后天武者,江小离是整个霜叶城不良人里武功最高的,同时也是射术最好的,所以他被指派掌控不良人唯一的一把劲弓,负责在高处瞭望和策应。
战斗进行的很顺利,虽然高通他们的武功都只能算不入流,但是常年打熬身体,市井行走,自有一套搏杀本领,再加上半夜突袭,那些异魔信徒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他们拖出了七个人,直接给打晕捆绑了起来。
就在江小离觉得今晚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惨叫,却是爱喝酒的齐四抱着手臂从一间屋子里倒退了出来。
随后,只见得两个持刀的壮汉从屋子里冲了出来,长刀挥舞之间,劲风呼啸,一看就已经是内劲小成的武者了。
高通他们虽然人多,但是实力差距太大,一时间是已经要不敌了。
眼见得其中一个壮汉一刀就要斩向高通的脖颈,忽听得空气里响起了一声极其刺耳的锐啸声。
下一刻,一道极快的黑影撞入那个壮汉的胸膛,他闷哼一声,抱着自己的胸口就那么向后瘫在了地上。
原来是他中箭了。
这一箭,不用说,自然是江小离发出的。
他一箭之后,全身的筋骨都火热了起来,却是不停手,全身的内劲勃发,再度张弓拉箭,那张三石强弓被他拉成了近乎满月的形状。
只听得‘嗡’的一声,利箭再出。
那剩下的持刀大汉见势不妙想走,却是只走了一步,就被直接射翻在了地上。
立刻,那些不良人就在高通的带领下将两个人再度绑缚了起来。
然后,就是所有人的呼喊声了,大家都在大笑,毕竟是抓了这么多异魔信徒,可以想见的要发达了。
还有人则是在大声呼喊江小离的名字,毕竟他可算是头功,要不是他最后两箭定乾坤,他们今晚就要糟糕了。
“江哥儿真厉害!”
“不愧是咱们霜叶的神射手!”
“江哥儿,今晚必须让高头给你找个小娘子了,钱咱们兄弟出!”
“是啊江哥儿,你这手上功夫是例无虚发,你这另一处,也该试试枪了,否则以后走了空,岂不是坏了你神射手的威名!哈哈哈哈!”这话是那酒鬼齐四说的,他虽然手臂受伤,面色不好看,嘴上却是不停,说着荤话。
顿时,剩下人也暧昧地笑了起来。
“你这腌臜货,一会多给你灌几杯,看你还能不能乱说话!”江小离笑骂了一声,一个翻身从房顶上下去了。
他从小就在霜叶城长大,没进不良人之前就和这些人常年混在一起,早就是情同手足了,说话自然是没有忌讳的。
走过小巷子来到了那个院子里,不良帅高通正在清点人数。
见江小离来了,高通笑着就是上去给了他胸口一拳。
“小离,好样的,全靠你,不然咱们今晚怕是要栽,之后请功,你肯定是头功。”高通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三十来岁,满脸胡须,一笑起来颇有些凶气,但是人却很好,他是江小离的邻居,江小离七岁父母双亡后,就时常接济他。
就连江小离的武功,一半都是高通教的。
所以高通对江小离来说,完全就是亦师亦父亦兄的感情。
“高哥,还不是你指挥若定吗,不然就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哪够看。”江小离笑着反捧高通。
高通笑笑,摆摆手,说道:“好了,兄弟们,齐四你们几个看着他们,我们进去抄家啦!”
一声呼啸,一群人笑着冲进了屋子里。
一番搜缴,果然是搜出来了大量的异魔崇拜的东西,像是神像,典籍,器具之类的东西,这就坐实了这些人的身份了。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钱,不少,总共十多两银子。
因为这种缴获是根本不用上交的,所以高通直接分了。
江小离头功,分的最多,拿了两,平时他一月的薪俸才七钱,这完全就是一笔巨款了,够他好好过个年了。
“小离,拿了这笔钱,赶紧给小锦多添置两件好看衣裳吧,我听说万宝斋那边新进了一批好料子,赶明儿让你嫂子带着去看看。”高通笑着嘱咐江小离。
而其他人则是已经在起哄,要去喝酒,要带江小离睡姑娘。
还是高通压了下来,说还要把人压回去连夜审讯,把整个案子办妥了,众人才安静下来。
又是一番折腾,众人忙活了小半夜,才把一切事情做好。
这时,天还没亮,齐四他们又起哄说要去喝酒,带江小离找姑娘。
江小离笑笑,对着他们摇头道:“喝酒我就不去了,小锦还在家里等我呢,你们去吧,喝的开心点,尤其是你,齐四!”
“江哥儿,你这是想逃啊,这可不行!”齐四一听就不答应。
其他人也是笑着不让江小离走。
不过也就是说说,大家都知道他家里还有个十五岁的妹妹在等他,离不开他,江小离每天下了差都准时回去,今天算是破了例了,所以也没有真的拉着他。
江小离告别了众人,却是没有发现,就在他出门的时候,有一个漆黑怪异扭曲的小木雕,悄悄黏在了他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