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和雪浓坐到一起喝酒。

江小离才发现，他们居然还有共同的嗜好。

那就是，抽烟。

雪浓也爱抽旱烟，只是，让江小离费解的是，一般常年抽旱烟的人，手指有一节会发黄，这就跟常年握刀的人，虎口必然有老茧一般。

他自己就有这样的特征。

而雪浓却没有。

雪浓的手很干净，甚至可以称得上如玉般无暇。

那根本不是一双男人的手，更不应该长在雪浓这样落拓风霜的男人身上。

可偏偏，他就是有这样一双手。

然后江小离想起雪浓的手，虎口也没有老茧。

可他的刀却那么快。

这让他又想起了一个传说。

老实说，今天的传说真的太多了，江小离自己都麻木了，尤其是，这些传说还尽是出自一个人身上。

那个传说就是，当一个刀客练刀到极致，手上的老茧，旧伤，就会尽数褪去，手会变得如玉一样光洁。

江小离以前一直觉得这个说法很扯淡，他自己就是练刀的人，还是猛练的那种，他深刻知道大量巨量地练习，只会让手上老茧越积越厚，断无可能褪去老皮，长出如玉肌肤来的可能。

然后，这个认知今天被打破了。

雪浓的刀术自然是强悍无匹的，他的手那么光洁，只能说明，他真的练的很多，比江小离还多。

无怪乎他能说出那句世上的事，不过勤学苦练。

这该是他的亲身经历。

只是就是这样一个双重传说加身的男人，居然在秋阳卫所看了两年大门，真是说出去谁也不信。

江小离能遇上雪浓，也真不知道是江小离的幸运，还是雪浓的不幸了。

喝了酒，吃了饭，和雪浓一起吞云吐雾着。

江小离忽然将一份文卷放到了雪浓的面前。

雪浓看了江小离一眼，意思是，这是什么。

那自然是曾静恒的资料。

“雪大人看看吧。”江小离不答，只是吧嗒吧嗒抽烟。

雪浓想了想，拿起了文卷，在烟雾升腾里，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雪浓合拢文卷，还是不说话，只是抽烟。

这里要说一下江小离和雪浓两个人的抽烟姿势。

江小离抽烟，虽然抽的是旱烟，脑子里想的是自己在抽香烟，所以姿势很像是那些他看过的电影里的角们，他拿起烟杆那一刻，周润发，梁朝伟，金城武，基努里维斯灵魂附体，愣是抽出了种英雄本色，康斯坦丁的范。

雪浓则不同，他抽烟犹如在吹奏某种乐器，拿烟杆的手势很是优雅，仿佛下一刻真有妙音要从他的烟杆里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吹奏什么。

“江大人，信我吗？”雪浓终于在吐出一口烟后，说了一句。

“见刀如见人心，我信雪大人，雪大人信我吗？”

“江大人要我做些什么？”雪浓放下烟杆，不动，像是静等拔刀的传统柒风武士。

“暂时，还没有想好。”江小离也不抽烟了，站起身拍拍屁股，说，“雪大人，走吧，我还想请你多指点我几招。”

下午又在练房度过，雪浓也没有怎么指点江小离，因为雪浓练的是弧刀，和江小离的大刀是完全两种路子，他只是纠正了一些江小离拔刀的手法细节。

江小离从小都是自己瞎琢磨，固然有所成就，到底还是有缺憾，得了雪浓指点，很有收获，拔刀速度又有提升。

到了快下值的时候，江小离和雪浓看到李斛一行人回来，很有些气势低落，想来是没什么收获。

又遇到了金并，从金并那知道，李斛他们这两日蹲守，加上悄悄排查一条巷那边的情形，没有半点成果，有人还判断，曾静恒可能已经不在秋阳了。

总之，不同于前两日李斛他们的兴致高昂，气势汹汹，今天都有点霜打茄子。

这让江小离高兴，要是真被李斛他们得手，那他还立什么功，要的就是难。

同时思忖着，那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秋阳，那人既然是为了营救曾静恒来的，肯定有渠道知道一些消息。

下了值，江小离先回客栈陪妹妹吃饭，然后又去了李奎那，先是说了宅子和女塾的事情。

宅子，江小离说是自己去看，李奎还是帮着办了，帮江小离选了一间在风华巷朝南的二进宅子，虽然地段不算最繁华，但胜在清净，宅子又新，价格还不贵，只要二十五两银子，离秋阳卫所还不远，就隔了三条街。

江小离挺满意，想着这两日里就抓紧去亲自看看。

至于说女塾的事，李奎也不熟，最后求到了袁中道的门上，袁中道表示肯定办妥，就是要等几日。

从李奎那，江小离知道，这袁中道虽然现在失势了，以前也是秋阳城的风云人物，倒是也要找时间去拜会一下。

说完了这些，就是一条巷的事了。

只是李斛他们都没消息，李奎这肯定更加就没消息了。

不过江小离也不急，他现在就等一个人，清河。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六日，江小离已经开始上手看门的伟大工作。

李斛他们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然后似乎是受到了上面的责骂，每次回来火气都不小，看到江小离在职，也不知道是受了李斛指使，还是那些李斛的手下真就觉得江小离好欺负，冷言冷语是少不了的。

江小离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这一日江小离是守夜下值，出卫所的时候天光正大亮，走在街上，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群的喧哗声，他跟着走过去。

然后就听到有人说是聚宝斋的少东家入城了，正在沿街送礼物。

这聚宝斋江小离也听过，是家在南方很有些名气的商号，在秋阳城也有店铺，这几日在秋阳城的老店新开，很是做了一番宣传，满城都在讨论。

现在听说是聚宝斋的少东家不远千里，从南方赶来主持大局，很是重视。

只听得一阵锣鼓声，随后就是一群穿着薄纱的侍女开道，手里还撒着花瓣，有一骑跟在后面，马上是位容颜清俊的公子哥，正在朝着四方行礼，还不断让身后人送出礼物，嘴里还在不断说：“今日我聚宝斋老店新开，还希望诸位多多捧场。”

俗气是俗气了点，看四周围民众的狂热反应，效果是很好的。

江小离看着马上公子，翘了翘嘴角，心道，清河，你总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