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风关,将军堂。
平日里一两个月不进一次人,落满灰尘的将军堂,如今已经是人满为患。
在军营中但凡有点地位的将领如今都来到了这个大堂里。
鲍斯端坐在主座之上,淡淡的看着手下众人的神色。
右手边坐着芙蕾,左手边坐着李圭。
众将已经来到这里很长时间了,但仍自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整个将军堂嘈杂无比。
这些家伙看起来,没有一点身为帝国军队应该有的纪律性!
按理说,旁边还坐着两个外人,这时候鲍斯应该感到十分丢脸,然后大喝一声,喝止住这些没一点规矩的家伙。
但是鲍斯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他觉得现在的场面很正常,甚至已经比他预想的场面要好了太多太多!
平风关的主要力量,龙骑士突然一个不剩!
逢此大变,这些家伙只是在互相议论,既没有朝自己抱怨,也没有失去冷静,更没有发生营啸。
鲍斯认为,这帮老兄弟已经很给自己面子,很给自己涨脸了。
再做其他要求的话,鲍斯都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
众将士吵闹了一阵,这才发现鲍斯一直不说话,心中十分奇怪。
心说你把大家叫过来,结果自己却不说话,这算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众将都不再言语,转头望向鲍斯。
鲍斯见众人安静下来了,这才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来,正要出声说话,就听见一个汉子在下面高喝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十万火急的!你咋个还在这里磨磨蹭蹭装模作样?这里也没外人,装给谁看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众将士纷纷寻思这是哪个好汉,敢在这当口数落大将军的不是?
纷纷扭头望去,查找是谁。
原本在这么多人中想找到一个说话的也并不容易。
可是这时其他众人正左瞅右瞧,来回转头。只有一个老者正直愣愣的盯着鲍斯看着,双目直欲喷火!
实在是太过鹤立鸡群,太过显眼。
众将士纷纷一看是这位爷,心中顿时了然,赶紧回过头来,不再看那老者一眼。
只是心中都忍不住嘀咕,这位爷今天怎么来了?!
鲍斯刚要说话,却被人呛了回来,这还不算,还被人数落了一顿,这大将军也是一愣,不过是一点也不恼,只是感到有一点委屈。
心说你们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鲍斯一点不恼,倒不是真是因为他脾气和善。
平风关里就没有和善人!更何况是他这个大将军?
而是因为,他虽然对待下属极为亲近,就算只是一小卒被他拉住了都能聊上几句。但他也知道,敢当面数落自己的人在这平风关也真没几个。
至于那几个老不羞的,他们乐意说,那便说罢。反正都是海淹到脖子的人,自己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鲍斯倒是很会给自己宽心……
鲍斯站在高处,看下面自然十分清楚,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数落他的人。
没办法,太好认了。
那老者头发一半有,一半没有。
有的那边也是极为稀疏,一片花白,眼睛也和鲍斯一样,一只废了,一片白色不见瞳孔,只剩下白眼仁。再加上那张过于苍老的面庞……
鲍斯觉得如果说自己这张脸能说是“吓人”的话,那这家伙的脸,只能说是他看了都恶心!
鲍斯望着这老者,见他半天不说话,深感奇怪,往日里这老家伙骂街可从没有一句就完事的时候。
鲍斯不知道,老者心中也暗自嘀咕。
那话也是一时心直口快,并没细想,转眼一看才意识到李圭与芙蕾还坐在上面看着,那这样一来自己那句“没有外人”就不太对了。既然有外人,那鲍斯装装样子也是情有可原,到底还是自己兄弟,自己这般拆台是不是不太好?
鲍斯见老者不说话,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猜,便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班斯大队长!多日不见,老兄又俊朗了些!”
这老者在鲍斯刚进平风关的时候便是队长,这么多年下来也一直没升官,至于那个“大”字,纯粹是嘲讽,至于“俊朗”什么的那更是纯恶心人了。
“滚你妈的!”
班斯怒火一上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口就骂,没惯着这大将军。
“哈哈哈……”
“哈哈……”
众人纷纷不自禁笑出了声。
鲍斯也随之而笑,一点不以为意,笑道:“半秃子,平日里让你来你也不来,说是懒得理会,今天这是怎么来了?”
在平风关,难看到了鲍斯这个地步的老家伙都有一个这样的外号,班斯因为没了一半头发,叫做半秃子。
“黑窟窿,你别明知故问!”班斯喝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平风关没了龙骑士,我来看看你怎么办。”
“老秃子,长进不少!还他妈会成语了……”鲍斯喃喃自语。
“黑窟窿!你他娘的说啥?!”班斯急了,“老子眼睛是坏了一只,可耳朵却更灵了!”
“是。”鲍斯点头,“眼睛坏了,耳朵自然更灵了,这我能不知道?”
班斯一怔,看着鲍斯脸上的那个已经变成了黑窟窿的眼睛,心中一阵不是滋味。但转瞬间便回过神来,想起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便看着鲍斯,沉声说道:“你有完没完?”
“完了。”鲍斯也神色一敛正色说道。
“你到底要如何做?”班斯说道。
“我能怎么做?”鲍斯道。
“你堂堂大将军,却来问我?!”班斯声音都在打颤,明显是气的狠了。
声望如日中天的大将军竟当众说自己没主意了!这对士气是多么大的打击?班斯不信黑窟窿不懂。
“现在你他么想起老子是大将军来了?”鲍斯也是没好气了,“你说说。”
班斯怒气上涌,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还能怎样?要么打!要么跑!要么半打半跑!你哪还有第四条路走?!”
鲍斯一听这话,心中一乐,心说这半秃子不愧是平风关老人!竟然和自己之前想的不谋而合。见事这般准,那正好自己和他一唱一和,省些力气,事半功倍。
鲍斯心中拿定主意,便张口说道:“那你再说说,什么叫打?怎么打?”
“还能怎么打?硬打!和海族拼了!纵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出一出平生恶气!”班斯道。
这话实在是提气,其他将士纷纷响应,跟着喊道“和海族拼了!”
群情激愤。
不过鲍斯看也不看,一抬手把他们声音压了下去,接着问道:
“那什么叫跑?”
“你他妈是不是傻了?!就是现在,咱们啥也不管,收拾东西走人!各回各家!各自逃命!”
班斯这话说的难听,太伤大家颜面,顿时又把众将士弄得气愤不已。
有些脾气实在大的,已经骂出声来了!
大概说班斯倚老卖老,瞧不起人。但被鲍斯淡淡一看,也不敢出声了……
“那什么是半打半跑?”鲍斯接着问道。
班斯咧嘴,森然一笑,“就是想拼命的留下来拼命!想逃命的就逃命!谁也不管谁!”
这话说的就更看不起人了。
将士们纷纷破口大骂,要不是看在班斯是个前辈,又年事已高的份上,这时候恐怕已经当场打起来了。
这回鲍斯不再阻止。
他看着半秃子,心中忽然十分感动。
这老兄弟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什么才叫知己啊!这就是啊!自己想说不好说的话,全让半秃子说了!
看看这帮小崽子的反应,这话要是自己说来,这帮人不得直接以下犯上?!
鲍斯想到激动处,不禁感觉眼眶一热。
心中一惊!
忙收敛了心神,伸出一支食指朝着自己脸上的窟窿里伸了进去,只感觉一点湿润!
食指拿出,鲍斯看着之间的泪珠,心说自己自从失了这一只眼睛就再也没哭过,没想到这窟窿还能流出泪来,真他娘的是怪事!
鲍斯正感到奇怪,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便抬头望去。
只见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狂咽口水。
方才看见大将军这般举动,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就连芙蕾也感到有些不自在。至于李圭,更是频频咳嗽
鲍斯一愣,知道是自己方才的举动给这些人都震住了。
也不深想,望着班斯说道:“如果我说跑,你跑吗?”
“我跑你大爷!老子跑什么?!莫非是你妈在家等着老子吗?!”班斯说的难听至极。
“我他妈……”鲍斯好悬没忍住,“我再问你,如果我说打,或是半打,你怎么办?”
“你要说打,那我现在就回去睡觉。你要说半打……我就告诉那老哥几个去。”鲍斯道。
“那你现在就可以滚回去睡觉了!”鲍斯强压怒气说道!
“你是说?”班斯瞪大了眼睛,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滚!”
“得嘞……”
……
班斯走了,其他将士的心却定了!
因为将军已经确定,这仗,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