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辰柯和布伦丹去到地下车间拿甲胄核心之前。

一个高大厚实、如同巨熊一般的身影便从机械厂不起眼的后门处进入了机械厂，径直走向了机械厂的地下车间。

这道身影巧妙的避开了机械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熟练的如同行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奇怪的是机械厂里所有的监控设施也对这道身影视若无睹。

地下车间里所有的照明设备都开启着。

往常这间车间灯光齐开代表老爷子要开始工作了。但现在老子却只是静静坐在车间正中的工作台前。

车间里除了老爷子之外没有其他人。

当然，平时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不然定会遭到老爷子的咆哮攻击。

而老爷子似乎也在等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他此刻正一脸不爽的死死盯着车间入口紧闭的大门。

“克朗代克，你知道我会来？”

车间大门缓缓打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间的门口。他明白老爷子知道自己来了，但他好奇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哼，这周围就算是死了只蚂蚁我都知道，你以为你派来附近警戒的几个毛头小子能瞒过我？”

老爷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愤怒地瞪了一眼那高达两米好几的身影。不过以两人相差七十厘米的身高，这一幕着实显得有些滑稽。

“杰拉尔，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那道高大的身影是一个有着一头酒红色头发的男人。男人满脸胡茬处理的一丝不苟。

来者正是杰拉尔。

老爷子死死盯着杰拉尔，脸上出奇的严肃，似乎杰拉尔犯了什么大忌。

老爷子的左眼和辰柯的右眼相同，虹膜如教堂琉璃窗般炫彩夺目，不过与其粗糙的脸及豪放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但这只足以称得上美丽的眼睛里此时蹦出的不是耀眼的光芒，而是能够杀人的滔天怒火。

杰拉尔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行行，辰易，我道歉行了吧。这么多年的习惯哪儿能那么轻易改掉。再说你不也没遮上自己的左眼......”

见老爷子的怒火快要控制不住彻底爆发，杰拉尔赶紧改口说道：“说正事，这次的事情着实有点棘手。不然我才懒得大费周章准备这么久亲自来这里找你。”

老爷子又瞪了杰拉尔一眼，然后抬起右手对着大门在空中向左一挥，车间的大门便像是明白了老爷子的指令一样缓缓向中间合拢在一起。

“长话短说，我没耐心在你身上花很多时间。这个车间我处理过了，现在不会有任何信息从这里传出去。”

要不是知道杰拉尔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老爷子现在只想把杰拉尔轰出去。

“我要把那个女孩送走。”

老爷子话音刚落，杰拉尔毫不犹豫的接着说道，看样子似乎来之前就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

老爷子一愣，他设想过很多杰拉尔来这里的理由，但显然并没有想到杰拉尔会说出这句话。

“一星期前你把那个女孩带回来，我用了整整三天时间给她打造了一个隔绝任何探查信号的房间。为什么你现在又急着把她送走？”

老爷子想不明白。

一星期前杰拉尔带回那个女孩的时候就曾来找过老爷子，那时候杰拉尔顶着被老爷子直接拿阳电子炮轰杀的风险也要请老爷子出手帮忙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老爷子知道杰拉尔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杰拉尔短时间内又想把女孩送走。

“莱斯·布朗维斯愿意替我收养那个女孩。”

杰拉尔也没有给老爷子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答案。

“我之前离开无主之地，虽然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耳目，但还是有那么些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那个女孩会给无主之地带来数不胜数的麻烦，难道就不会给莱斯带去麻烦？”老爷子更加不明所以了，“你们俩关系还没有亲近到生死与共吧。”

“麻烦总是和机遇共存。莱斯觊觎大统领的位置已经很长时间了，而且现在那个坐在大统领位置上的人想要清理他，莱斯不得不放手一搏。”

老爷子点了点头。他一向不关心那些肮脏的权贵们勾心斗角，他只在意自己和身边的人会不会受到影响。

“那你来找我干嘛？”

一个问题解决了，但是老爷子心里又浮现出了新的疑问，这种事情显然没必要杰拉尔亲自跑一趟来和自己说。

老爷子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想委托辰柯来做这个护送任务，我......”

“砰！”

老爷子的手猛地砸在身前的工作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甚至吓了杰拉尔一跳。

“我就知道你没打什么好主意！想都别想！”老爷子的情绪毫无征兆地变得特别激动，如同接触到了火星的炸药桶，随时准备毁灭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当初帮你给那个神父修建新教堂的时候就差点把我兜进去。现在你竟然还想把我孙子拖进这摊浑水？我现在就这么一个孙子了，你给老子掂量清楚！现在给我滚！不然下一秒你就没机会离开了！”

说罢，老爷子用手敲掉了工作台的一角。同时右手拇指义肢尖端弹出了一根尖刺，刺入了方才敲出的缺角处。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工作台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扭动起来。接着在一连串金属碰撞声中变成了一个类似树木形状攀枝错节的不明物体。

这是一颗由金属组成的树。这是一颗被无数武器替代了枝干的树。

它们都瞄准着杰拉尔。

但杰拉尔并没有表现出慌张的神色，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出街头表演一样看着工作台变形。

他来之前就料到了辰易老爷子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他为此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

“只要委托任务完成，莱斯会向你们开放汉诺威帝国的国家资料库。以他在理事会里的地位，可以轻易做到这点。这是我亲自和莱斯谈的条件，为了让你们同意帮我。”

老爷子沉默了，他陷入了沉思。

杰拉尔这句话可谓是直击老爷子的要害。他为了找寻一些事情的真相，努力了大半辈子。而辰柯接触到这些事情之后，也成为了老爷子的助力，为找寻这些事情的真相而奋斗到如今。

爷孙俩通过许多方法找寻了很久，但是一无所获。现在有一个可以进入汉诺威帝国国家资料库的机会，由不得老爷子不仔细斟酌。

老爷子在思考，杰拉尔也乐得给老爷子思考的时间，这代表还有得谈。

空气变得安静，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此刻画面仿佛变成了一幅相片。

“莱斯能有这么大方？把帝国几百年的记录毫无保留的拿出来给我们随意查看？”老爷子突然冷哼了一声，率先打破静止的画面。

“只要你们能帮莱斯实现他的愿望，让他送半个帝国给你们都不是不可能的。“

杰拉尔耸了耸肩，像是在嘲讽莱斯，又像是在自嘲。

老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

良久，老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同时张牙舞爪的工作台也变回了最初温和简单的模样。

“等辰柯回来，我和他商量一番再给你答复。”

“嗯，没问题。”杰拉尔轻点了一下下巴。“我让手下一个弟兄去布伦丹那小子那儿传话了，让他们俩来告诉我结果就行。”

老爷子放低了椅子的靠背仰躺在上面，眼皮轻轻搭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杰拉尔的话。

杰拉尔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他并不着急离开。他和老爷子认识这么多年，也很少来到这个地下车间，虽然这么多年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老爷子也没有赶他走，于是他迈步在车间中缓缓走动起来，似是在参观。

这件地下车间中有着众多老爷子的研发成果。形态、用途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领先无主之地市面上流通科技的产物。

认识老爷子的人也大多不知道老爷子能力有多强，他们没法来到这个地下车间。

但是杰拉尔的并没有兴趣参观这些价值不菲的机械杰作。他或多或少见识过这里的东西。

他知道老爷子是一个全身心投入机械和科研的天才。

杰拉尔想参观的是那面挂满肖像画的墙。

墙壁之上的人虽然长相各异，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或左或右，总有一只眼睛的虹膜五彩斑斓。

所有肖像画摆放的并不整齐，只是隐隐体现出一种层层环绕的模式。围绕正中那张唯一不是照片的画像，乱中有序，似乎是摆放之人有意为之。

“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真相活的这么累，值得吗？”

杰拉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亦或是其他无法言喻的意味。

“几百年了。到只剩你们了。你们还在追逐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甚至连它是否存在都还不知道。”

杰拉尔感慨道，但他没有资格替老爷子作出评判。就算所做的事情是如何的令人无法理解，但是一群人坚持了数百年，总归是值得别人敬佩的。

“我从来不梦想，我只是在努力认识现实。”

老爷子睁开双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语气平和，但却带有无法动摇的坚定决心。

杰拉尔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从你迷上来自那个古老国度的文化开始，你说话就越来越难懂了。”

老爷子并不打算继续和杰拉尔交谈什么，重新闭上了双眼。没有明说，但是送客之意尽显。

杰拉尔也没有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很安静，如同来时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