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六边形组成的光罩下，笼罩着一座金属城市。城市的面积并不大，站在任何一座高层建筑上就能把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光罩由纯粹的能量组成，在给城市提供必要光源的同时，也将城市与外界隔绝开来。仔细观察后不难发现，城市的布局相当紧凑，几乎没有任何作为装饰的事物。绿化也极其稀少，只保持着基本的氧气供给，对空间和资源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利用。

整座城安静异常，在近乎单调的灰色下毫无生气。

除了城市正中。

在灰色的金属建筑群中心，有一片醒目的翠绿。那是一个被绿荫覆盖的广场，也是这座城市中唯一可以称得上“风景”的地方。

广场上，一群孩子以整齐的队形围绕着一个须发皆白、眼窝深陷的老人。这些孩子绝大部分是人类，少许矮人和涅普顿人夹杂在其中。

孩子们正是最活泼的年纪，可这么大群孩子围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吵闹的声音，甚至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听着中间高台上的老人讲解着什么。孩子们的坐姿十分端正，用力将背挺得笔直。

“……所以，根据先辈们的口述以及相关记录的记载，669年前，无法与可怕敌人相抗衡的先辈们，最终被迫撤退到了这里。”

老人面前的光屏开始慢慢收缩、折叠，最终变为一只手掌大小，被老人收入了身侧的口袋。同时，高台开始缓缓下沉，在连串的机械摩擦声中与地面合为一体，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现在，你们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了。”老人微笑地环视着孩子们。

话音刚落，队伍最内圈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黑发人类男孩立刻站了起来：“我们的敌人至今还停留在这片空间之外吗？”

从外表上看，这个男孩似乎是队伍中最为年长的人之一。在男孩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开朗和天真，取而代之的冷漠让人心生寒意。男孩周围的其他孩子们也都与其相似，仿佛这种异样在这里反而成为了常态。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们都会在那里，永远不会离开……至少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是这样的。”与孩子们表现出的冰冷不同，老人脸上始终洋溢着温柔和蔼的笑容。

“只是为了在这片空间中生存，就几乎耗尽了我们全部的精力和资源。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怀揣着回到故乡的梦想，不是吗？这也是你们愿意接受训练的理由吧。”

老人的话似乎激起了孩子们的斗志，纵使没有直接的表现，也能看到一团团无形的烈焰在孩子们的眼中燃烧。他们出身在这里，成长在这里，但他们绝不希望自己一生都被局限在这里。

“当然，要先摧毁那令人厌恶的机器，我们才能走出这片空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解散！”老人微笑着点头示意集会结束，似乎很满意孩子们此刻的表现。

所有的孩子应声起立，分为数个小队，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安静有序地离开了广场。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所展现出的纪律性像是长期接受严格训练的军队……

或者，称作统一规格制造的机器更为贴切。

最后一个孩子走出广场，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老人的身后，精准到毫秒。

“说吧。”

老人并未回头，仿佛预知到了身后那人的到来。说完这话，老人脸上和蔼的笑容便被萧瑟和落寞取代，硬朗的背影透出淡淡疲惫，如同一位迟暮的老人。

“总司令，这是目前最年轻的一批战士，而且他们表现出的能力和潜力已经超过了以往同期的战士。”

老人身后是一位浑身散发着鲜血气息的中年男子，仿佛刚从深渊中爬出。没有经历过惨烈战斗锤炼，以及多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经历，根本无法铸造出如此骇人的气质。

但男子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身边却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亚当传来消息，不出10年，时机就会成熟。只要您挑选好了合格的战士，他们就可以将我们送出这片空间，我们就能……！”男子的情绪愈来愈激动，甚至连气息也变得不稳，足以见得其内心泛起了何等汹涌的波涛。

老人缓缓抬起了右手，打断了男子的话：“回复亚当，说我们在这段时间内无法培养出达到标准的战士。”

“可是，这些孩子……”

男子高大挺拔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遭受了极大冲击一般。同时男子下意识迈上前一步，几乎与老人并肩，他的声音也在无意识中放大。

“这是你第一次质疑我的命令，我也不想重复我的命令给你第二次开口的机会。”老人突然回过头，深深看了男子一眼，语气冰冷彻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

男子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低下头，默默退后一步，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贴身短衫。

“图特和亚当在计划些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我的确和那些人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但是我也不会因此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们手中的武器。这种送死的任务还是让他们去找别人吧……”

老人冷冽的目光直视着男子的眼睛：“在时机真正成熟之前，无论多久我们都要等下去，不要被心里的渴望左右了自己的判断。你要明白，让自己的内心藏着一条巨龙，虽然是一种苦刑，但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之前男子的眼中可能还残留着些许不甘，此时也只余下了震撼和沉默。

老人接着说道：“这些消息不要散布出去，还是让这里的人保有希望吧。”

男子朝向老人恭谨地鞠躬。他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都对老人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要不了多久，这片空间之外的格局就会发生从根本上发生变化了，不然他们何必这么着急呢？”

老人平和的声音传入了男子耳中，男子慢慢抬起头，发现老人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头顶的光罩，像在思索什么。

光罩之外，在这个被球形光罩包裹着的城市之外。

一个接一个的光球连成一片，是这片辽阔空间里唯一的事物。它们相互依存，蔚为壮观。

光球的四周，空间一片混乱，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