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绿原上个事宴。哟,没座位啦?今天拉的人挺多呀!”女人朝车室里扫了一眼。
“后大座上还有一个座位,来,把东西放在机盖上,到后面坐吧。”坐在发动机盖上的售票员站起身,接过女人手里的提包。
“你到后面坐去吧,让我六姨坐在这儿,我跟他说会儿话。”司机探身用手捅了一下周远程的胳膊。
那女人也就30岁出头的样子,胳膊腿脚都没毛病,人也精神的象只活蹦乱跳的小公鸡。
司机的要求,叫周远程心里很不痛快。因为司机跟他说话时,用的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更象命令。但他考虑到车是司机的,那女人又是司机的六姨,自己硬不挪动,结果很可能是吵架,甚至动手,引起全车人的围观,最后搞到司机不让自己坐车。归根结底,对自己不利。于是,只好忍气吞声地把座位让给了那个女人,坐到了拥挤的后大座上,并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后大座比前面的座位都高出一截,周远程那个新换的座位又在最左边,紧挨着窗子。所以,坐在那里,他不仅对整个车厢一览无余,而且还可以透过窗玻璃,欣赏沿途的风景。除了怕呛着别人,不方便抽烟之外,那位置倒也颇合心意。于是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班车再跑起来以后,周远程明显感觉到后大座比前面的单人座颠簸的厉害。书是没法读了,烟也不方便抽,车里的那些人,也厌恶到不想看了,外面的风景又单调的象催眠曲,周远程干脆就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那时,他脑子里面最先跳出来的,还是冲他微笑着的钱云舒。并突然意识到,他这次到车站送钱云舒,与前两次学期放假送她几乎完全一样,先把钱云舒送上车,然后自己再坐车回去。既没有说告别的话,也没有说再见!他心里明明清楚,这次的送别,就意味分手,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说。他没有说,钱云舒也没有说,他们都把它当成了一次普普通通的送别。
那以前,他们从来都没有过海誓山盟,互相也从没向对方承诺过什么。周远程对他们的未来无法预测,他除了一颗真心实意爱钱云舒的心,对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掌控。
他连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以后几个小时,几天,甚至几年,几十年后的事情。
他读过的那些书,都在反复告诉他一个道理,凡事都在变,而且时时都在变。你不知道会怎么变时,只能随机应变。
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绝不能一叶障目,贸然对未来的事情下结论。
就在周远程沉迷在自我的世界时,车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和尖叫,同时,他的身体猛地撞在左边的车厢上,又迅速被拉回来,猛地撞向右边的乘客,最后,再猛地撞在前面的椅背上。跟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头顶也与车顶的行李架发生了亲密的接触。随之,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差点一口吐出来。同时,嘴里涌起一股咸咸的味道。凭经验,他马上意识到,嘴里出血了。
关注了片刻车室里蚂蚁般纷乱,麻雀般吵嚷的乘客,周远程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一辆小4轮的拖拉机和班车发生了迎面碰撞。先前,班车那两次左右摇摆,是班车司机为躲避拖拉机的应急反应。拖拉机撞击班车的位置,恰好是周远程最初坐的那个副驾驶的单人座。司机的六姨,头破血流,嗷嗷直叫,两条腿被挤在撞变形了的车体里,拔不出来,看样子是被撞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