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震颤中，高约三十米、近乎顶到祭坛穹顶的巨型骷髅，开始了快速的分崩离析。

苏文也随之失去支撑，坠向地面，虽然直接摔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他还是变化出了厚重的植物藤蔓，将自己的身体稳稳托住。而与此同时，满天的飞灰中，啸叫声终于消失。

结束了吗？

不，并没有。下一秒，来自血色漩涡的庞大能量，便再次飞快汇聚起来，在苏文的面前形成了缩小无数倍的“骸骨巨兽”，但即便如此，它的高度仍有三米，比苏文要大得多。

“人类的强者，我就知道你会出现。”卡塞留不像刚才那样暴怒咆哮，它的双眼中再次燃烧起了熊熊火焰。和刚才接近实质，却仍然能略微看出虚影比起来，现在的它，则已经完全看不出是投影，仿佛真正的亡灵君主，已经出现在了这片祭坛中。

“也许你认为你占了上风，但那不过是错觉。”这名亡灵大君缓缓开口，“先前的投影可以让我得到庞大的力量，却也由于将能量稀释，所以把身体的强度大大削弱。现在，我将缩小了一千倍，也就意味着，每一块骨骼，都有了一千倍强度的能量支撑，再来试试敲碎我的骨头啊！”

苏文的回应，便是冲上去再给他一拳。既然已经选择出手，那自然是不必指望会有任何斡旋的余地，更何况，也只有击败了眼前的卡塞留，或者将其拖住，才有可能破坏魔力池，阻止血祭的继续。否则，只要它存在一刻，血祭成功的概率便会大一分。

现在它还只是个虚影，但再拖下去，就未必能轻松解决了。

但正如卡塞留所说，这一拳下去，并没有出现骨头碎裂的场面，苏文那覆盖着坚硬铠甲的拳头，就像是撞在了一根粗壮的钢筋上，反倒是强大的反震几乎将半条手臂都压变形。

这只骸骨巨兽似乎很乐于享受这样的场面，哈哈大笑着俯下身，双臂如同台钳一样，飞快向苏文压去。

苏文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影便化作一团黑雾，形成了一只灵活的迅鸟，闪身躲过了攻击，并在数米外再次出现。卡塞留见状，也不趁势追击，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有趣的变化之术，你是这片大陆上被称为‘德鲁伊’的施法者么，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恙，那就大错特错了。”说话的同时，它的背后浮现出了一整排扇形罗列的骨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躲过我卡塞留的追击，哪怕你的身体再灵巧，速度再快，也没用！”

话音未落，凝结成形的骨矛便飞了出来。它们的轨迹十分混乱，甚至是在翻滚着飞行，令人完全捉摸不透轨迹，却又在不经意间，完全封死了苏文四面方的退路。

苏文没有动作。

唔……实际上，是因为他也没辙，他完全能够看得出来，自己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看似混乱，但密不透风的骨矛命中刺穿。与其搞得很狼狈，倒不如呆在原地别动。

毕竟，虽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但苏文本质上还是个战斗力为五的菜鹅，也就凭借着强大的身体素质，所以才会看起来很强。一旦这种身体素质上的碾压不存在，比如眼前这个巨大的骷髅，硬生生接住了自己巫妖形态的最强攻击——全力左勾拳。

那他就没招了。

剩余能做的，也就只有利用自己唯一会的法术——亡灵化形术，来做一下花里胡哨的机动。不过从眼前情况来看，这种机动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不但没有益处，反而会暴露了自己很菜的事实。

果然没有道格拉斯的远程帮助，自己在面对足够强大的对手时，还是会吃大亏啊。

这下难办了。

带着这种想法，苏文被转瞬而至的骨矛穿成了刺猬。但几乎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忽然出现一道明悟：自己现在能做的，似乎不仅仅是放弃治疗，而还有一种选择，那便是——吞噬。

吃东西谁不会啊！

在变成刺猬的一刹那，穿进了铠甲中的坚硬骨矛，就瞬间软化为了粘稠的液体，融入了心脏部位的猩红宝珠。从外面看上去，这只“刺猬”正飞快地把身上的刺吞进体内，而后铠甲上的窟窿被飞速填补，恢复原状，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趣。”

卡塞留的双眼爆发出精光，他抬起手来，一把长约五米的巨剑浮现而出，剑刃上流光溢彩，毫不掩饰地宣泄出汹涌能量。

“看来骨刺对你无效，那就试试它吧，人类。这是我的专属武器，魔剑赫格尼，你配得上成为它的剑下亡魂。”

他大声说道，而后下身的兽蹄猛然抬起，向苏文发起了冲锋。如同一棵大树般粗壮的巨剑高高扬起，朝着双手空空的苏文挥斩而来，剑上的光芒形成一道冲击波，剑未到，便有一道猛烈的剑气破空斩下。

苏文的铠甲本就不是什么坚不可摧之物，之前的骨刺都能够轻松刺穿，更不要说是这一道剑气。当是时，他便感觉自己的肩膀和身体骤然分裂，随后一贯而下，这道剑气直接从肩膀斜劈到了胯部，只差一点就要将苏文一刀两断。苏文一阵心惊，倒不是因为伤痛，而是这样一来，铠甲内部的内容，便彻底暴露出来。好在他提前有所防备，早就猜到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所以切换回了血肉之躯体的人类形态。

所以在卡塞留眼中，苏文铠甲崩裂，而里面的血肉之躯被整齐切成了两瓣，光滑如镜。虽然在这之后，铠甲立刻愈合，但这在他看来，不过是因为这是一件能够自动修复的神兵利器罢了。

这一剑终究没有斩下，卡塞留收住了去势，将剑尖轻轻放在了苏文头盔前，骷髅的脸上露出森然笑意。

“我知道你没死，但你已经受了重创。臣服我，我便不杀你，当我的本体降临后，给你成为我麾下将领的殊荣。”

他昂然道。

苏文没有回答，而是颤巍巍抬起了手，抓住了剑。

“哦？”

卡塞留低下头，只见眼前之人的手掌，在触碰到剑刃的同时，便仿佛被一股炽热的高温融化，爆发出了猛烈的光芒。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魔剑赫格尼的高温能够熔解亡者大陆极东的寒铁，哪怕只是能量的投影，也远不是任何生物能够承受得住的。你这个蠢货，竟然主动去触碰它，真是无药可救，如果你想死的话，那我就……”

话音未落，他眼眶中的火焰便爆闪了一下。就像是一个人类，因为惊讶而睁大了双眼般。

“你竟敢！”

怒吼只发出了一半，下一刻，卡塞留便猛然抽回剑刃，似乎要将手中的巨剑和苏文分离，但苏文早已熔解的手臂，就像是和这把剑融为了一体般，随之被带飞起来。与此同时，剑刃上散发出的魔力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入苏文的铠甲之内。

卡塞留能够看得出来，这把剑内蕴含着的狂暴能量，正在被眼前的“人类”飞快吸收！

它将剑柄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垂下来的苏文的脖子，骷髅手掌将金属铠甲压得嘎吱作响，如同一张纸般皱缩下去。任何一个人类，在此刻都早已被捏断了颈骨，但苏文却浑然不觉，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感受着能量涌入猩红宝珠时的暖意。

“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德鲁伊！”

卡塞留怒吼道，想要将苏文和剑刃分开，但两者之间早已不分彼此，他试着斩断苏文的手臂，但是在断裂的那一瞬间，便又再次聚合。

“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生物，而是某种亡灵！”卡塞留抓住了苏文的头盔，在一股沛然大力中，将其撕成了碎片，“真是有趣，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为何这个位面也会有如此诡异的……呃？”

只见头盔的下面，同样是一只白森森的骸骨手臂，在暴露于空气中的同一时间，便猛然伸出，抓住了卡塞留的眼眶。

下一个瞬间，一股强大的鲸吸之力从这只手臂上传来，卡塞留的身体仿佛被吸出了无数充盈着能量的碎屑，形成漩涡涌入了这只手臂之中。

“这不可能，你是……巫妖！自从五百年前的亡灵天灾结束后，亡灵帝国便已不复存在，辉煌大陆上不是已经不存在这种怪胎了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在卡塞留仿佛带有惊恐之意的咆哮声中，它的身体终于因为鲸吸而不堪重负，看似牢不可摧的骨骼身躯逐渐变浅，露出了能量投影的本质。

而后，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般，它主动切断了与上方血色漩涡的连接。再没了能量支撑的情况下，便如同摧枯拉朽般崩塌。

数秒前还不可一世的卡塞留，就这么和他的宝剑一起，化成了灰烬，只留下了站在原地的苏文。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站了足足几分钟，仿佛时间都静止下来，而后才突然回过神来，猛地抖了抖。

“爽到。”

苏文轻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