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一闪，苏文来到了另一片空间。

道格拉斯已然大彻大悟，告退离去，想必再也不会主动出现了。而根据他的忠心耿耿，苏文觉得他大概也不会做暗中观察的勾当。至于命匣本身，苏文则发现了更好的收纳方法，那便是吞噬到身体内部，这样便可以杜绝一切意外，也并不会影响它的主要功能——命匣空间的开启。

就是苏文正处于的这片空间。

根据测试，这又是开挂般的神技之一：由于命匣空间的出入口，即命匣本身，被苏文吞进了猩红宝珠里面，而他本人又跑进了命匣空间里。这样一来，对于现实世界，就形成了一个无解的闭环。除非他自己主动出来，否则哪怕是大魔导师来了，恐怕也没办法把他从里面揪出来。

这已经不能用开挂来形容了，根本就是游离到了位面之外！也不知道当初巫妖奥托为啥不用这个办法逃命……算了，还是不要低估前人智商，这种连自己都能轻易想到的事，那个大巫妖怎么会想不到，真要是有用他还放逐个鬼的灵魂啊。

但这也提醒了苏文一件事，那就是别认为自己真的就无敌了。

在这个不太讲科学的世界，总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力量，最近的例子就是不久前的梦境空间。根据道格拉斯的话，那便是没有任何灵魂能够扛得住梦境空间的崩塌，哪怕是再怎么强大的存在，都会被一视同仁消灭。所以哪怕苏文知道自己现在很强，但还是暗自下定决心，要夹着尾巴做人。

不该装的逼，不要乱装。

不过，现在嘛，倒是没有这种顾虑。

因为在他眼前的，是个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好使的暴力女裁决骑士——苏文早就认出来了，这个名叫歌莉斯坦的家伙，当初抓自己的时候可是追得最狠的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半个老仇家了，因此并没有温柔呵护的打算。他本想将她直接找个荒郊野岭丢了，但自己还有些问题要问她，这么想的同时，苏文已经变成了当天的罐头人模样。

他挥手拿起水杯，泼在歌莉斯坦的脸上，后者终于转醒，缓缓睁开双眼。

而后，她立刻翻身而起。

“您是那天的……”歌莉斯坦看着苏文，惊讶中带着迷惑，“我这是在哪？”

“在安全的地方。”

苏文的铠甲下，发出了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就那么想死么？要不是我把你拉住了，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这一声呵斥下去，名为歌莉斯坦的女裁决骑士倒没有生气，而是仿佛回想起了一切，并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惨笑一声，说道：“看来您又救了我一次，但……我必须寻求一个答案。”

苏文说道：“即使为此而死？”

歌莉斯坦神色有些变化，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苏文又说。

对于苏文的话，歌莉斯坦似乎并不感觉到意外，但她有些迟疑。

“您没有告诉我的必要。”

“我知道，经历了那样的事，你现在已经不信任任何人。”苏文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也早已有所准备，“我也没指望你会信任我，因为我肯定不会对你开诚布公，这样做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我之所以拦下你，是为了跟你交换情报，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与此同时，你也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那就是，在那天之后，是谁接触了你，他们有着怎样的身份和地位。”

歌莉斯坦看着苏文的脸：“那么，我如何相信，您不会伤害特里底斯的任何一个无辜平民。证明这一点，我就会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东西。”

苏文微微一愣：“这就是你的要求吗？”

“是的。”

“……”

片刻的沉默后，苏文的声音有所缓和：“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背后的人的目的，却不知道他们是谁。如果你一定要什么证明，我也没办法拿出来，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把你送回原地，但你要是再寻死，我可不会再拦你一次。”

“意料之中的回答。”歌莉斯坦十分平静，“但至少我能看得出来，您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因为在我落入他们手中之后，他们做了很多事，但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从我的口中打探到关于您的消息。换言之，您对他们来说是个忌惮的对象。”

“我知道。”苏文淡淡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你准备说了？”

“并不。”

歌莉斯坦说道，但在苏文说什么之前，做出了补充：“除非您答应我另一个条件，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苏文点头：“你说。”

“我希望您帮我保护一个人，使其不受到我身上的危险牵连，同时保证他能够过上普通平民水平以上的生活。”歌莉斯坦说出了苏文意料之外的话，这之后她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这对您而言是小事一桩，但为了我能够更加安心，我希望您可以用灵魂起誓。在这之后，我们的交易才能成立。”

此言一出，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苏文很久没有回应，而隔着一层厚重的面甲，歌莉斯坦也看不到他的脸色。

但她始终没有动摇，而是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

良久，苏文才缓缓道：“这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

“很重要。”

斩钉截铁的回答。

“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也许吧。”

苏文又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无法理解般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放下找死的念头，自己去做这件事呢？”

“因为……”

歌莉斯坦低头说道：“我本来就活不久了。”

苏文愣了愣：“哦？”

“也许我现在看上去很健康，但这是斗气强行压制的结果。”歌莉斯坦神色淡然，似乎谈论的对象不是自己一样，“在逃出那群人的手心时，我受到了一支小队的阻截，他们并不算很强，但使用的武器非常毒辣。在这个过程中，我受了些伤，但后来我发现，刺伤我的匕首上有着不知名的剧毒，在伤口痊愈后，毒素仍然留在我的体内，我试遍了解毒方法，都无济于事，只能用斗气强撑。如今的我早已到了强弩之末，一旦我体内残存的斗气耗尽，或者毒素彻底遍布全身，便是我身死之时。”

苏文第三次沉默，似乎歌莉斯坦的话，总能出乎他的预料。

“所以，这就是你自投罗网的理由？”

他的语气变得和最开始完全不同。

确实，从头到尾，他完全没有发现歌莉斯坦中了毒。道格拉斯或许发现了，但以这家伙的行事守则，一切不会影响到自己这个“巫妖大人”的事情都是小事。而对于歌莉斯坦的伤势，自己下意识觉得已经好了，所以从来没问，恐怕也被后者归类到无伤大雅的小事，没有主动向自己汇报。

但苏文也无法责怪道格拉斯——如果纯粹以理性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的确和自己毫无瓜葛，更不应插手其中。

“不全部是。”歌莉斯坦回答道，“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恐怕也无法如此坚定，做出寻找答案的打算。”

苏文想了想。

他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口头答应帮你照顾好你所说的那个人，在这之后我也确实会这么做，至少我能保他一生平安。但灵魂誓言我是不会发的，你应该自己清楚，那种东西的代价太大了。”

歌莉斯坦微微一笑：“那很可惜，我也不会冒这个险，看来和您的交易没能达成一致，我只能带着我的秘密走进坟墓了。”

苏文闻言，不动声色，却淡然说出了一句让歌莉斯坦脸色大变的话。

“我可以额外告诉你一件事，这或许会对你的决定有所帮助——你在离开前的安排并不周密，那个名为莉蒂西娅的孩子，现在其实并没有到达格林姆行省。他逃离了你给他安排的偷渡人，然后回到了你们的住处，现在大概正在等着你回去。如果你认为他现在的处境算安全，那么悉听尊便。”

歌莉斯坦猛然起身，浑身上下的斗气迸发出来，如同受伤的猛兽般看着苏文。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苏文摊了摊手：“你该不会以为你最近的行踪有多么隐秘吧，换句话说，你觉得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而追杀你的那些人，如果不是接到了命令，那天晚上全部都回到了特里底斯内城区，你觉得你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第二天？”

“我……”

歌莉斯坦再也说不出话，瘫坐在地，似乎濒临崩溃。

很快，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变得沙哑：“我明白了，无论你们是谁，都不是我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要怪也只能怪我当初想得太简单。或许这就是对我不自量力的惩罚吧，我会将一切都告诉您，但请您务必遵守刚才的誓言——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选择相信您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说完这些，歌莉斯坦单膝跪地，对苏文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您救了我两次，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请收下我最诚挚的谢意。另外，虽然这对您而言或许没有什么意义，但在我生命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我宣誓对您的效忠，如果您接受，我便有幸以您的骑士的身份死去。”

这次，苏文没有拒绝。

虽然他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谁。

“我接受。”

他将手背放在了歌莉斯坦的额头上，完成了骑士的效忠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