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县回到衙门,穿上公服来到公堂,只见他们早已等候在此。沈知县坐堂,故作惊讶,问:“张捕头,他们是何人?犯了什么案?”
张捕头侍立一旁,简略叙述一下经过。沈知县点了点头,问那个气派十足的富家少爷:“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哼!”富家少爷嗤然一声,轻蔑地说:“沈正堂!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不认得我么?”
一闻此言,沈知县深知此人来头不小,如坠入云雾之中,一时不知所措。突然,只听他一声惊叫:“啊!原来是他。”脸色显得十分惊惶,难看至极。
心想,怪不得此人如此面熟,原来是大同府知府崔公望的大少爷崔成亮。这崔知府即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又与巡按吴大人沾亲带故。而周秀才与吴巡按又是同窗契友,这才叫我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张捕头!你们先退下。”沈知县屏去左右,悄声问道:“公子可是大同府的崔少爷?”
“不错!知县大老爷,你的手下跟本少爷过不去,竟敢坏了我的好事。你说该怎么办?”崔成亮仗着其父是大同府知府,丝毫不把沈正堂放在眼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知县有些不快,他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看在知府的份上不便发作罢了。默思良久,不曾出声。崔成亮见状,冷笑一声,淡淡地说:“知县大人,我该回去,这笔账,以后慢慢再算。”说罢,转身想走。
“慢!”沈知县的一声喝令划破沉静。
崔成亮果然站住,一丝惊讶从脸上一闪而过,轻蔑地反问道:“怎么?你真想把我扣住?”
“实在抱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先委屈你几天——我的崔大少爷。日后定到府上赔罪。”
“真是反了你。”崔成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班快捕一拥而入,侍立两旁,听候吩咐。沈知县站起身来,说:“张捕头!把这位少爷带到班房去好好侍候,不得怠慢。”
扣留了崔成亮,沈知县便备了一顶轿子,直奔乌龙镇而去。查看了周秀才的伤势,录了口供,备成书案,令一个得力心腹火速投往省城。
原来,周秀才的“若市茶馆”刚开张数日,生意甚是红火。今日午时,来了三个人,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周彦博忙趋身向前,陪笑让座。然后,冲着那边喊道:“闺女!给少爷们倒杯热茶。”
“好嘞!来了。”这是倩玉圆滑娇滴的声音。
周倩玉飘然而至,犹如仙女下凡。那个阔少爷眼福倩玉的娇姿,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她,人都傻了。唔!好标致的女子。简直是仙女下凡,山中的凤凰。我白长了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艳的女子。想到美处,顿生邪念。心里暗暗打着算盘:如能把她纳为妾,那才是人生最美好最快乐的享受。美,美!果然是美艳极了。
“少爷请用茶。”周倩玉见此人眼露淫光,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既不自在,又不高兴。她的话语,打断了他的邪念。
“好,好!好香的茶。茶虽香,不如小姐的体香。”那个阔少爷的言语之间,极为刻薄无礼。说罢,站了起来,拦住姑娘的去路,说:“姑娘!陪本少爷喝一杯,如何?”
“对不起!小女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倩玉说着,转头欲走。不料,却被那个阔少爷拉住袖子,就势搂入怀里,把嘴巴凑了过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倩玉吓傻了,急羞之下,“啪!”就是一巴掌打过去。她一边挣扎,一边骂道:“流氓!放开我。”
那阔少爷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嬉皮笑脸的,厚颜无耻地说:“打是疼骂是爱,越打越见爱。来!让本少爷亲一下。”说罢,又把嘴巴凑到她的香腮上。
这一无耻的举动,可激怒了周秀才。他一见状,只气得扔掉手中的茶盘,几个箭步冲过去,擒住那个狂徒的后领,就势一拖,那狂徒往后便倒。就在他松手之际,周倩玉走脱了。
“好呀!你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恼羞成怒的阔少爷,翻身跃起,一拳向周秀才打去,幸好他偏了一下身,没有打中要害,不然,非当场毙命不可。那两个随从见主子动手,也不示弱,便围打过去。可怜周秀才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打得脸肿眼青,鼻血外流。多亏几个不怕事的茶客出面劝解,方才住手。
周倩玉见状,哭闹着跑了过来,趴到周秀才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恰好一顶轿子打此经过,阔少爷灵机一动,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轿夫叫住:“那轿子,这边过来。”然后,向随从递个眼色。两个随从明白他的用意,挟起倩玉便往轿里塞。
“给我抬走。”阔少爷一声令下,轿夫哪敢怠慢,拔脚就走。在场的乡民和茶客摇头叹气,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而去。
才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前面过来一队快捕,不由分说,把轿子截住。毕竟是吃公饭的,也不是吃素的。经过一场搏斗,快捕毕竟人多势强,制服了狂徒,把他们押往县衙门见官。
话说直隶巡按姓吴,名德来,字雍亭,乃直隶保定府人。他与大同府的周秀才可是同窗契友,他们在私塾同窗共读十个春秋,交厚至深。
这吴德来才真正是官运亨通,如青云直上。本是该县正堂,因断案迅速,公正廉明,不肯徇私舞弊。一任期满,被钦点为保定府巡察官。又是一个任期,声望颇高,如今已是堂堂的直隶巡按了。
他的妻子刘氏,名素琴,膝下生有一子,取名望龙。两夫妻视为掌上明珠,心头之肉。时年十四岁,生得臂粗腰大,健壮匀称,眉目清秀,也是一表人才。他家境较好,八岁入私塾,聪明颖悟,心灵手巧,每次先生出考,都是独占鳌头,时夺魁首。诗书棋画,均已通晓,人称“小才子。”
这位巡按大人,虽官大财多,但没有丝毫的骄横,爱惜人才,礼贤下士,万民颂扬。有道是,朋友情谊如万古长青。他对待朋友一视同仁,没有一丝官腔阔势。他的朋友和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也许是缘分吧!唯一深得他挂念悬系的却只有一个人,他便是周彦博。只因官事繁忙,无法脱身,不然,他早就去拜访这个挚友了。
这一天,吴巡按正在批阅公文,随从来报:“大同府丰泽县知县有紧急公文投递,差人现在外面候立。”
“既是文书公事,快快让入。”吴巡按放下手中的案卷说。
可当他看完沈知县的备案公文后,他陷入了沉思。崔成亮着实可恶,简直是目无王法,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殴打乡民,罪不可赦。可他父亲崔公望与自己可是姨表兄弟。最令他伤心的是,被毒打调戏的人竟是自己的好友周彦博父女。他略一思索,立即提笔疾书,批下复示:
崔公望教子不严,纵子作恶,身为州府之官,实属不法。崔公望罚俸一月,以示警戒;其子成亮,棒打五十大板,方可逐回。责令公望贴偿周家一切损失。此示,望行。
吴巡按书写两份,盖上公章。一份让差子带回丰泽县,一份令心腹投往大同府。书罢,他叹了一口气,无限伤感地说:“厚长兄,真是难为你了。”正是:朋友兄弟亲,有难两伤心。
自此,吴巡按大义灭亲的举动,被大同府传为佳话。可崔公望父子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