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父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孙立德:“你回家的时候是不是见到了谁?”
孙立德点点了头,将自己遇到林大叔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到林大叔三个字,孙父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德子,你赶紧藏起来,我猜你林叔已经把你回家的事报给官府了。”
孙立德一愣。
孙父接着说道:“为了将你们全部抓到,李县令下达了一条歹毒的命令,凡是能够提供逃犯有效信息的,可以减少亲人的刑期,好几个孩子都是因为被出卖,才抓进去的。”
孙立德暗骂,这个李县令着实可恶,自己没有本事对付土匪,却把本事和精力用在了对付和构陷平民身上,挑逗群众斗群众,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就是好友也未必靠得住,何况是邻居了呢。经过告密事件后,石头村的几个年轻人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亲密无间了。
而且这个林大叔的孩子,确实是当日征召的十个人中的一员。
孙立德的愤怒很快就消失了,虽然他恨这样的叔叔,但是他理解这样的父亲。
孙父劝自己赶紧躲起来,孙立德摆了摆手拒绝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已经考虑过了,如果官府不能将自己逃犯的身份撤销,自己永远都只能背着这个耻辱的身份躲躲藏藏,有家不能回,既然如此,反正只有两年的刑期,不如尽快把刑服完,这样就可以过自由的生活。
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孙立德站起身,走到大门口,将门打开,门外果然站着县里的差役,差役身后躲躲藏藏的正是林大叔。
孙立德拱了拱手,对着领头的差役说道:“请几位上官稍等片刻,我跟父母告别之后就跟你们走。”
为首的那个中年人说道:“快点,别耍花招。”
孙立德回到客厅,跟父母哥哥道了别,便跟着几个差役离开了。
林大叔依旧躲躲藏藏的,孙立德从他身边经过,没有正眼看他。
在差役的带领下,孙立德来到北康县的县衙,毕竟孙立德是逃犯,需要验证身份,确定罪责。
查验自己身份的是县里的师爷,县令并没有到场,也不知是因为忙还是因为内心有愧,孙立德希望这位李县长不来的原因是后者,这样说明这个人还有救。
师爷连续问了几个个人身份问题,孙立德没有隐瞒,老实回答了,确认身份无误,师爷开始录口供。
对于自己的“罪责”,不管师爷怎么问,孙立德都保持沉默,既然其他几个小伙伴都已经充军了一年多了,至今没能返乡,孙立德猜测即使实话实说,也不会对证明自己清白有任何帮助,孙立德不做无用功。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无罪的,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即使师爷威胁要动用大刑,孙立德依旧没有出声,师爷最终什么也没做,以零口供将孙立德定罪,并作出五日后充军的决定。
随后孙立德被两名管教带了下去,管教将孙立德带到了监狱最里侧的一间牢房里,当孙立德进入房间后,管教们离开,把门锁上了。
牢房里有一个端坐着的人,沉声问道:“小子,你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孙立德眼睛眯了起来,看向声音的主人,年龄二十五六岁,身材极度魁梧,囚服无法掩盖他的肌肉,如果在这时候应答,自己在气势上就矮了半截,四下打量了一番,问话人身边还坐着三个人。
孙立德推测,这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是牢里的头,围在他身边的这几个人,越是在外围,身份地位越低。
见到孙立德没有说话,最外侧的一名中年人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孙立德破口大骂,说道:“花爷问你话呢,你小子老实点,赶紧回答问题。”
孙立德依旧没有搭腔,这个中年人似乎被孙立德的漠视激怒了,无法按耐住住自己的情绪,挥着拳头朝着孙立德打了过来,一边打还一边气急败坏的喊着“问你话呢!”。
孙立德轻轻一闪身,让过中年人的拳头,来到中年人的身边,抬起右手,握紧拳头,朝着这个中年人的头部狠狠的砸了下去,中年人当场被砸趴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孙立德看着那魁梧的人,缓缓的说道:“我没有罪。”
那个身材魁梧的人没有说话,他身边的胖子抢着说道:“这里所有人都没有罪。”
胖子说完话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应和胖子的笑容,尬笑了一会儿,胖子停止了笑容,尴尬的看着地面。
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仔细打量了孙立德,最终说道:“欢迎你。”
孙立德礼貌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随后在门口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牢狱的生活实在是枯燥至极,除了每天送饭的时候管教会过来,一整天也没有任何人打扰自己,在孙立德之后,牢房没有来新人,每天除了那个胖子和被自己打倒在地的中年人在讨好那个魁梧的青年,其他人也不怎么爱说话。
孙立德观察几个室友,被自己砸倒的中年人地位最低,负责承担几个人的全部跑腿工作,他在看向孙立德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丝怨恨。
胖子的地位排在第三,在这种乱世,想吃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地位排第二的则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年轻人,这个人体格纤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偏偏此人紧靠着那个魁梧青年的身边,孙立德相信这个魁梧青年的眼睛,认为这个纤瘦的年轻人一定有自己的本事。
魁梧青年更是不用说了,单单从外表和气质上看,也不是一个老实的主,他不可能是普通的犯人。
孙立德趁着这几天不受打扰,开始回忆师傅给自己留下的《大周军鉴》和《灵蛇枪》,兴起之时用手比划着动作,了解的越多,对师傅越是敬服,孙立德对书中的内容批判性的学习,对于很多细节上,拥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
时间过得很快,五天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早上,几名管教带着花名册来牢房里带人,孙立德的这几个室友也在充军的行列,通过管教点名,孙立德知道了这几个室友的名字。
魁梧青年叫花云,纤瘦的年轻人叫王境泽,胖子叫王大富,那个挨揍的中年人叫李虎。
孙立德的牢房因为最靠内,所以第一个点名,点名结束后,由一个管教将几个人带到县大厅,另外的管教则带着花名册去了下一间牢房。
大厅里站了二十名县吏,他们穿着制服,拿着腰刀,孙立德几个人是最早到的囚犯,管教将孙立德几个人带上来后,就又回到了牢里。其他的囚犯陆陆续续在管教的带领下来到了广场上。
等到大厅的囚犯都已经到齐,孙立德在心中默数了一下,囚犯共六十三个人。
县大堂的门被打开了,孙立德抬头望去,县令那个肥胖的身体又一次的出现在了孙立德的眼前。
县令的身边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看来这位李大人知道自己干了太多缺德事,对于安全工作还是很重视的。
他的讲话没有什么营养,无非就是劝告众人一定杀敌报国,有立功表现可以减刑等等。
对于这些话,孙立德听都不想听,他只想安稳度过这几年,然后重新获得自由。
废话讲完了,接下来讲解的是人事安排,自己这一行六十三个囚犯由这二十个小吏押送着到达清马城。
去的时候不是空着手走路,还需要运送一批物资。
运送任务完成后,由小吏们把众囚犯带到长城处修筑城兰关。
李县令匆匆讲完话,就在士兵们的簇拥下,离开了。
李县令离开后,一名身穿常服的文人站了出来,站在了队伍的前方,人群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有人眼尖,认出此人就是姓刘的副县令。
这个刘副县令似乎负责带领大家北山,他和李县令的作风很像,同样先讲了一段华而不实的大话,大许空头支票,演讲结束后,带领队伍前往县广场搬运物资。
县广场上堆满了手推车,每辆车子上都装有几个麻袋。
旧地重游,孙立德内心唏嘘不已,上一次自己来这里还是为了国剿匪,这一次自己却成了匪。身份的极大反差让孙立德感慨人生的无常,同样他也很庆幸,那些死在燕山脚下的年轻人再也没有感慨人生的机会了。
小吏的队伍中站出了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拿出花名册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人到广场上推手推车,孙立德几个人很快领到了自己负责的手推车,孙立德有意识的摸了一下车上的袋子,似乎袋子里装了粮食。
等到所有的囚犯都领到了手推车,刘副县令下令出发,六十三名囚犯排成三列,队形基本整齐后,朝着北门方向离去,每一排囚犯都有一个小吏看管着,队伍缓缓的朝着清马城方向开拔。
孙立德的位置在队伍的中间,在他两边的正是王大富和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