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鸿蒙渐开,天下分为九州:冀、兖、雍、梁、青、徐、豫、扬、荆。最初天下混乱,诸族纷争,在经过百余年的战争洗礼,形成了华洛、荒古、羽、冶灵、殷修五大族群的稳固势力,以及其他种种隐世族群。
华洛族华武帝唐圣扬天纵奇才,携华洛铁骑扫平天下,统一历法,定都豫州,改甘露城为华洛城。
夏历元年,诸族朝于华洛。
夏历十五年,冬,天下大寒。
冀西,完颜部。
冀州内有太行、王屋二山,将整个冀州大地隐藏在群山之中,这里终年积雪,难见天日,荒无人烟,只有太行山脉以西的小部分地区勉强可以用以居住,完颜部是三十年前自雍州迁徙至此、唯一的部落。
今年冀西的雪下得很早,雪势也很大,刚飘雪几日,绵延数百里的群山上的那些枯黄的颜色就被大片大片的白色盖住,远远看去,只能看得见茫茫的白雪,和数十个从其中露出来的城楼,城楼规模不大,大多三层高度,但分布密集,最外围的城楼被一圈红砖长墙围了起来,长墙上有供斥候和小部队行军的道路,道路随着山势起伏,中间错落着设置了烽火台,里面摆放着用以示警的狼粪。
在某一个烽火台里,一个把全身都包裹在盔甲里的哨兵正在搓着一大捆草绳,把草绳上的霜雪拍到地上,防止草绳因潮湿而无法点燃。一阵寒风钻进这座两面大开的烽火台里,哨兵的身体抖了抖,缩了缩头,头盔和铁甲碰撞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声音。
哨兵敲了敲自己的头盔,略带稚气的脸因为寒冷冻得通红,他终于忍不住向旁边明显年长许多的另一个人抱怨:“雁队,这么冷的天气,铁都冻成冰了,咱们怎么还得站岗啊?”
那个被称为雁队的人站起身来,在原地伸展了下胳膊,一时间盔甲相撞,砰砰作响。“站不站岗是上头的意思,我可决定不了,再说了,每年我们不都这么守过来的么,站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搞清楚到底是站个啥?”
“说是这么说,但今年这么冷,上头也应该体谅下我们嘛……”哨兵靠在城墙更加厚实的一边,用自己的小刀在地上随意划着什么。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雁队瞥了哨兵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鹿皮水囊,扔了过去,“只准喝两口,这酒烈着呢,我都不敢多喝。”
“谢谢雁队,这“朔风劲”平时可喝不到呢!”哨兵生怕对方反悔,抄起水囊就猛灌了两口。
烈酒入肚,哨兵的面色红润了起来,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雍州别的不说,朔风劲可是一等一的绝,这帮荒古蛮子不仅马战天下第一,酿出来的酒也比南边那些什么酿酒世家爽利得多!”
雁队无奈笑骂:“说什么荒古蛮子,咱们部落也是荒古族,只不过迁到这边来了,你可不能忘本啊!”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就生气,咱族长好端端的草原不呆,非要拉着整个完颜部跑到冀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天天住这种什么破城楼,你说说,冀州这么大,除了咱们部落,还有别的人嘛!”哨兵骂骂咧咧,“就为了那什么《观星遗策?我呸!”
雁队的脸色变了变,转瞬又恢复了常态。
“你刚才说《观星遗策,是什么意思?”雁队往前走了半步,向哨兵的方向靠近了些。
哨兵甩了甩头,似乎想把酒劲甩掉,“那个啊,我之前喝醉了,回房间时走错了,路过副族长住的地方……我就说这破城楼一点也不好住!”哨兵打了个饱嗝,“然后我就听到副族长说什么云川道名单、什么观星遗策……我没听懂,就只记得这些了。”
“行,我先去看看别的烽火台的情况,这事你可别到处说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可不好过。”雁队理了理身上的盔甲,把水囊放到背后,转身准备离开。
“谢谢雁队提醒,雁队慢走!”哨兵笑容谄媚。
噗。
金属插入身体的声音。
星星点点的红色落到地上,而后迅速扩散,又迅速凝结。
“不过呢,我想死人更好保守秘密吧!”雁队把从哨兵盔甲缝隙中推入的匕首慢慢拔了出来。对方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哨兵张嘴想说些什么,“雁队……你……”
“本来你也许不用死的,可惜的是,你知道了完颜部最大的秘密。”雁队咧开嘴笑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无意中转过头来,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哨兵的动作。
“妈的,你找死!”他冲向哨兵的位置,狠狠地把对方踢到墙上。
后者手上的火折子被甩到一边,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雁队,再也没有动作。
一旁的干草绳正在熊熊燃烧,也点燃了底下的狼粪。
黑色的浓烟穿过烽火台,升上天空,像一柄黑色的长枪,直直地插入漫天的飞雪中。
雁队将匕首捅进哨兵的嘴里,用力转动了一整圈。他对着哨兵的尸体狠狠啐了一口,然后从胸口掏出一只通体发黄的号角,对准号角的嘴部,用力地吹了起来。
一时间巨大的号角声在群山中传响,像是头狼发出的召集群狼的嚎叫,又像是上古的召唤。
号角声传到的地方,同样的杀戮在各个角落发生。血色的积雪像是燃烧的草垛,在长墙所包围着的完颜部里蔓延。此起彼伏的惨烈叫声在城楼里回响,而更多无声的死亡隐没在越来越大的暴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