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风起丘泽(二)(1 / 1)野望的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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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雍州大部分部落都秉持着“非我部族其心必异”的说法,但在丘泽部和溪正部之间却并非如此,两个部落默契地共享着不大的春白草场,以天女河的某条支流流入草场的无名溪水为界,溪正部在溪水之东,丘泽部在溪水之西。

两部偶有往来,交换各自酿成的马奶酒和青稞饼。清冽的酒香和青稞的气味被承载在来来往往灵巧跳过溪水的马鞍边,有时酒滴从壶口洒出来,落在草地上、溪水中,芬芳的香气弥漫在潺潺的流水之间,风也喝得微醺,懒洋洋地旋上浮云,撞在徘徊的雁群里。

“所以,你想说这个药膏是向隔壁的溪正部借来的?你刚才的行为也只是想为我涂药而并非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李乾靠在床上,紧紧搂着一床被子,活像一个娇羞的少女。

“废话,这药膏可是我好不容易讨来的,你不用就还给我!”阿满的语气有些恼怒,她对着李乾伸出手来。

李乾忙不迭地把药膏涂在身上的各个伤口上,清凉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

“我就是确认一下嘛!”李乾振振有词。

“哼,就你这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本姑娘才看不上呢!”阿满恼恨于李乾的没脸没皮,又碍于牧老所说的不可轻慢客人的话,只能无力地用言语反击。

“那可不好说,万一你吃腻了那些身材健硕的汉子,想换点口味呢!”李乾的伤还没好,但丝毫不影响他逗弄面前的少女。

“本姑娘才十九岁!”阿满咬牙切齿。荒古族人向来要比其他种族高大的多,因此哪怕阿满只有十九岁,身材上看起来也比南方姑娘都要高上许多。

李乾连忙捂住嘴,却为时已晚,只看到对方掀开帐帘的背影。

“你要去哪?”

“给你找个大夫……”阿满的声音顿了顿,“专门给外面的那些牛羊看病的……放心,手艺高超。”

“兽……兽医?!阿满女侠留步,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了,不必如此麻烦。”李乾补救地大喊。

“不要有心理负担,他尤其擅长处理那些处于发情期的公羊,落刀精准。”

阿满再没有回头·。

风从半开的毡帐外吹了进来,李乾裹在被子里,觉得下半身有些冷。

毡帐又被拉了下来。

阿满口中的牧老呼延永康坐到了他身边的藤木椅上,他把薄荷放在烟斗里,火光点燃薄荷叶,一缕缕乳白色的轻烟从烟斗的最前面升了起来,钻到李乾的鼻子里。味道并不难闻,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被这缕薄荷烟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抽离了出来。

呼延永康掏出一个烟斗递到李乾的面前,“来一口?”

李乾接过来,学着对方的姿势把几片薄荷叶搓成点点碎末,再把一点火苗小心地丢进烟头上,对着烟嘴深深地嘬了一口。

“咳咳!”

李乾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个薄荷烟,劲很大,吸着不能着急,得等它稀释一点再上嘴……”呼延永康敲了敲自己的烟斗,让碎末在里面稍微地翻动起来。

李乾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他心里暗骂,老狐狸不早说,就这还说不能轻慢客人呢!

呼延永康又吸了一口,絮状的烟雾从他的嘴里喷薄而出,笼在他的脸上。

“原本我们这里对薄荷叶的用法,都只有放在嘴里硬嚼,但它的劲头实在太大了,哪怕是老牧民,也很少有人能受得了它的味道。后来大荒岭那边的人过来了,带来了这种烟斗,才让薄荷叶变得更加普遍,这是好事。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也是从大荒岭那边过来的人,南方的种族们,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很多,心眼也很多。”

呼延永康盯着李乾。

“你们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这次你来到我们丘泽部,到底是为了什么?”呼延永康已经很老了,他的头发花白,眼睛里却藏着精明的光。

李乾心里已经把那些穿越大荒岭,奔赴在雍州和豫州之间的走鬼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者通过多年的努力,成功地给牧民们留下了对南部种族的明确印象。

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呼延永康打断。

“年轻人,不要急着回答我。你手里的药膏,是溪正部的吧?阿满给你的?”

李乾点了点头。

“阿满是很好的孩子……”他的话锋一转,“你应该不知道,她为你去求药受了多少来自两个部落的白眼吧?”

李乾有些惊愕,按照他从阿满那里听到的说法,她只是骑着高头大马跳过那条小溪,便轻松拿到了这支药膏。

丘泽部与溪正部的友好关系,实际上仅仅维系到上一年的冬末。

上年的冬天向秋春各借了一个月,持续了比以往久得多的时间。牧草更早地枯黄萎靡,土黄的色块占据了草原上大部分的面积,马群跑过,溅起漫天黄土。河面也早早地结冰,风也变得猛烈,打在人的脸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

牧民都饿的厉害,半张干巴巴的青稞饼便需要对付一天。牛羊被冻死了很多,牧民拿斩骨大刀想斩断羊骨头,正常的力度下,只能在它们的骨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切开皮后,没有一点血流出来,所有鲜血浸润过的地方,都结出了一层层厚厚的血块。侥幸活下来的牛羊,它们的毛都变得暗黄,皱巴巴的皮下包裹着棱角分明的骨头。

稍微年长的牧民都说这是草原天女的愤怒,最终落到了每一个雍州牧民的头上。他们日日在毡帐的篝火前祈祷,盼望着漫长严冬的离去。而年轻一辈的牧民更倾向于求助于其他的部落,用弯刀和鲜血借来别部的储粮。

丘泽部族长呼延正严禁这种类似的争斗,在呼延向南杀死溪正部人之后,他名下仅剩的羊群被送往溪正部,自己也获族内笞刑,这是众人才明白呼延正口中的禁令绝非虚言,年轻人们自然无法理解族长的行为,他们也形成了一股以呼延向南为首的反对力量。

他们抗拒一切与溪正部有关的活动,除了战争。

他们也抗拒一切与溪正部有关的人,族长的女儿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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