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春白棋局(一)(1 / 1)野望的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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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向南冲进大帐,就势跪倒在地,他的头几乎要埋到毛毯里面去,原本黝黑的脸现在渗出了丝丝惨白。他的声音颤抖:“星主,不……不好了,天狼星的人突然出现,刺杀了溪正部的副族长,现在那些拿长矛的家伙已经暴动了,我估计不久之后就会进攻过来了!”

星主睁开眼睛,把手举起来,他手上的一把银河泪被一点点地洒在桌面上,大帐内很黑,只有门口摆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银河泪落在桌上,点点的星光分散在开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柔和清冷了起来。

“看来溪正部的族长,已经彻底按捺不住了啊。权力,可从来没有分割一说,这种沾染着鲜血的斗争,才是九州本来的颜色啊。”星主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感到惊讶。

呼延向南的声音吞吞吐吐,仍然是游疑不定,“那我们……”

星主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太慌张了,这样怎么能带领好丘泽部呢?看来,我需要考虑下族长的选择是否真的合适了。”星主的声音不紧不慢,呼延向南却从里面听出了冰冷的杀意。

呼延向南心头一惊,他还想再说什么,抬起头来,话头却被对方无情地打断,“你跟我来一个地方吧。”星主把手按在呼延向南的肩膀上,强烈的晕眩感涌上呼延向南的脑海,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猛灌了一整坛朔风劲一样。

晕眩感来的快,消失的也同样很快。在几个呼吸之间,呼延向南便恢复了正常。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呼延向南惊奇地发现四周的环境早已不在是那个黑漆漆的毡帐了。

银河倒垂,从他的脚下缓缓流过。四周满是闪着光亮的星辰,有的明亮,有的微弱,它们点缀在蓝紫色背景的银河之上,显得渺远却又清晰。太阳在银河的正中间不断地旋转,它的火花和光亮顺着旋转的轨迹散逸出来,把周围的空间照得很亮。有的星辰一闪一闪,像是银河呼吸一般,吞吐着平稳的气流。

“这里是我修炼的地方,”星主顿了顿,然后挥了挥手,两个牢笼凭空出现在呼延向南的面前,其中一个牢笼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另一个牢笼里坐着一个人影,他的身形颓废地靠在笼边,头上乱发丛生,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

呼延向南此时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方才第一次见到四周近乎幻境的这个地方的时候,牢笼里的人他曾见过很多次,也当面与他对抗过很多次。

丘泽部的上一任族长,呼延正。

呼延向南转头死死盯着星主,他的声音颤抖地厉害,手抖得像个筛子,“你不是说已经把族长处理掉了吗!”直到这一刻呼延向南才明白,他对呼延正的敬畏从未消失过,哪怕现在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丘泽部族长,有着族长的印信,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胡闹闯祸的小孩。

“对啊,他和呼延永康很不配合,但我那时候并不想杀掉他们,所以就把他们请到了这里,可惜啊,你们的牧老性子很烈,居然硬生生地撞死在这里,倒是愚忠得紧。”说着,星主看了牢笼的方向一眼。

呼延向南这才注意到,那个空荡荡的牢笼的柱子上,还残留着驳杂的血迹,血迹的颜色已经发黑,把银色的牢笼染出一股凉意。

“不必悲伤,他已经归于星辰大海而去,比你们更早地到达了永恒之地,你们该羡慕才是。”星主幽幽地说,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呼延向南瘫坐在地,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的大脑几近停转,他的大脑充血地厉害,胸腔里传来的剧烈的心跳声,像是要把他的耳膜都给震碎。在呼延向南恍惚之间,牢笼突然消失了,呼延正的身形全部暴露在了星辰之下。

呼延正的瞳孔依然漆黑如墨,没有一点杂质,但呼延向南与他对视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的眼睛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像是把两颗漂亮的玻璃珠,放置在了呼延正的眼眶之中。

“他的眼睛,已经被星辰的光所刺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星主似乎知道呼延向南在想些什么,“失明,失语,是窥探星辰指引的代价,他看到了春白草场的未来,所有的未来,溪正部的,丘泽部的,他的女儿的……”

“丘泽部的,命运吗……”呼延向南在心底自语。在他发呆神游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呼延正,两行泪水流过他斑驳的皱纹与乱生的胡茬,无声地滑落下来。

“雍州史载,前夏历九十年,季春望日,前丘泽部族长呼延正,久病不治而亡,呼延向南正式即位,次日,与溪正部攻伐于溪前。”

这一次的谶语,星主并没有用隐语的形式说出来,这是星主对未来雍州史记的记录,听在呼延向南的耳朵里,却像突生的一条巨大的天堑,背后是万丈绝壁,前方是无法言语无法看到的呼延正,他的腰上挂着长刀,却不知该挥向何方。

呼延向南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他虽然屡屡被呼延正责骂,惩罚,每次在被罚到偏远地方放牧时,他总会破口大骂,满嘴都是什么族长老贼欺我他日必当奉还、呼延老儿我可取而代之之类的话,这种行为大多会激起同行的其他人更猛烈的嘲笑,他们会说你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连刀都拿不利索还想要站在我们丘泽部唯一的草原名刀呼延族长的头上吗。呼延向南虽然很生气,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对的,自己的少年冲动,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可是而今时过境迁,他不再是那个孤勇的少年,他的刀挥得越来越快,身上也多了很多道和别人斗狠留下的伤痕。那个永远被敬畏,永远高高在上的族长,现在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呼延向南感受到了巨大的不真实感,这种感觉像是层层缠绕住他的丝线,把他整个包裹起来,透不过气,也无法动弹。

呼延向南觉得自己要被这种窒息感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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