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宙今天要去面试,拿着公文包到楼下的时候,碰到了表姐吴晓炤,她带着畅畅买早餐刚回来。
“姐,早啊。畅畅,早啊。”沈宙跟畅畅打招呼的时候,畅畅没那么惧怕他了。
吴晓炤看起来心情也不错,不再像前些天那样整天愁眉苦脸的。
阳光明媚,小区里鸟声清脆,感受着这一切,沈宙更加精神抖擞起来。
“去上班吗?找到工作了?”吴晓炤问他。
沈宙回答:“今天去面试。”
吴晓炤问:“吃过早餐了吗?”她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这个给你,本来打算拿去你家的。”
沈宙一点也不客气地问,“给我的吗?”他拿起一根油条就啃起来,“谢谢姐。”
“对了,畅畅的幼儿园找到了,就在小区里那家,明天开始我上班,她上学。”吴晓炤说。
沈宙脱口而出问道:“真的不回武汉了吗?”
吴晓炤点头。
“行,我知道了。”沈宙吃完了油条,又喝了豆浆。
吴晓炤说:“那你先去面试吧。”
沈宙看她欲言又止,“有事吗?姐。”
吴晓炤说:“不要紧,等你回来再说吧。”
沈宙拿着早餐匆匆忙忙走了。
“妈妈。”畅畅看吴晓炤发呆了许久,叫了叫她。
吴晓炤缓过神来,“宝贝,怎么了?”
畅畅问:“我能不能想爸爸?”
吴晓炤一听,难过地回答,“可以。”
畅畅果真闭上了眼睛,开始认真地想着什么。
吴晓炤看着女儿这张天真稚嫩的脸,不禁叹了叹气。
“畅畅,想好了吗?想些什么了?”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吴晓炤才问。
畅畅睁开眼睛,回答道:“我想起坐在爸爸肩膀上看孔雀。”
吴晓炤抱住女儿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对她说:“这里也有孔雀,等妈妈拿到工资了就带你去看,好不好?”
畅畅问:“那可以请爸爸一起去看吗?”
吴晓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
陶子鹭去广播大楼认领找回来的两本书。上回打电话过来寻物,没想到真的把任小侬丢的书找了回来。她前几天工作忙,直到今天才抽空过来领。
已经好几年没来广播大楼了,以前她经常过来找汤振远。汤振远在离开厦门之前,也是一名电台dj。从跟他交往开始到现在,她始终保持着听电台的习惯。
有时她会幻想电台里再次出现他的声音,他又回来了。可是已经过去三年了,往事如风,都随风而去。
失物办公室的老周,从前跟她和汤振远关系很近。
“老周,我来领书。”子鹭在小窗口探了探头。
老周诧异了一下,“小鹭,多久没来了?”
陶子鹭笑了笑,“是啊,很久没来了。”
老周往旁边看了看,“小远呢?没一起来?”
陶子鹭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回上海了。”
老周拍了两下头,“瞧我记性。”
往事再被提及,陶子鹭刻意封锁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她慌忙从办公室逃出来,独自坐在广播大楼前的广场上。
有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子在这里放风筝,笑声朗朗。
陶子鹭的记忆闸门打开。
“小远,风筝要飞走了,快,真的要飞走了。”
很多年前,这里还没那么多人来放风筝。陶子鹭那时还是个大学生,没课的时候经常跑来这里等汤振远下班。
有一天,汤振远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背后藏了一只风筝。他拉着子鹭,手把手教她放风筝。
子鹭胆小,总怕风筝飞走了。汤振远从背后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和风筝线,对她说:“风筝线在你手中,我们都不放手,风筝永远飞不走。”
此刻,陶子鹭仰头望着高高的天空,五彩斑斓的风筝在空中飞舞着。她却再也找不到属于她的风筝了。
任小侬刚到动车站。
一个男孩子向她走过来,这不正是张庚吗?他怎么也来了?
“张庚,你要去哪?”任小侬看他拉着个行李箱,肩上还扛着那把他心爱的吉他。怎么看都像是要出远门。
“我在等你,跟你一起坐南下的动车。”张庚拉了她的手。
他们俩从小同学,一直到上大学之前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张庚高考落榜后,一直留在老家。他不爱学习,但吉他弹得很好。
“你要去哪里?怎么知道我要走?”任小侬跟他知根知底,而且像哥们一样,所以对他说话从来不拘谨不拘束。
张庚说:“不知道,反正跟你同一个方向就行。”
任小侬白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比起她的有理想有抱负,张庚一直显得不太靠谱。要不是从小认识,光看他这身打扮,她肯定会以为他是个小混混。
“我爸不让我在家待着,赶我走。我听说你要去厦门,所以就打算跟你结伴一起走了。”张庚傻笑。
张庚的爸爸张业成,跟任大河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他们同一年生了这两个孩子,而且还开玩笑说将来要当亲家。
俩孩子从来没把大人的话当真,不过他们俩的关系很好,青梅竹马。
“你爸同意你跟我走了吗?那么远,你怎么说溜就溜?还是跟你爸爸商量商量吧。”任小侬觉得不妥,劝说道。
张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啥好商量?我爸早就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他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省得烦他。”
任小侬扑哧一笑,“那倒是,我还记得你高考才考了不到两百分,把他气得嘴都歪了。”
张庚不服,跟着翻老底。“你好意思笑我?高考前一晚还在偷看动画片,气得任老师把电视都砸坏了。”
任小侬撇撇嘴,“总好过你考不上大学,哼。”
张庚斗嘴一时爽而已,慢慢地突然沉默了。
任小侬很少看他这么失落,问他:“怎么了?看你不太开心。”
“你爸死活留你,我爸却赶我走。儿子和女儿的待遇怎么差别这么大!”张庚埋怨。
他翘着二郎腿,使劲抖着。
任小侬指了指他的大腿,他立马怂,不敢再抖腿。
“怎么忍心给你自由过了火,你却认为我爱你不够多。怎么忍心怪你犯糊涂,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任小侬故意唱歌调侃张庚。
很快就检票了,他们踏上了南下的动车。
第一次离开家的张庚一路上都很兴奋,动车要进泉州站的时候,他忽然背起吉他,对任小侬说要在这里下车。
“为什么?”列车缓缓进站,任小侬追着张庚跑到列车门那边,焦急地问。
张庚下意识地握了握她的手,从容地说:“我想先去泉州看一看,听人家说是个打拼的好地方。你在厦门等我吧,哥们会来找你的。”
列车门徐徐打开,任小侬看着张庚下了动车。她心里很不放心,往回走回座位的时候,一分神,不小心坐错了位置。
不过她没发现。
她拿出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
“爸,没,我还没到厦门。张庚在泉州站下车了,他没跟我一起到厦门。”
“我哪拦得住他?他自己有手有脚的。”
“好啦,你帮忙跟张老师讲一声。”
任小侬情绪起伏地打完了电话,刚挂了手机,瞥见自己身边好像站着个人。
“哎呀,我滴妈呀。”任小侬被吓得半死,连连拍胸口。
这人叫谭星。
“对不起,我要拿一下杯子。”他指了指放在任小侬背后的保温杯。
小侬这才发觉背后有个东西磕着自己,怪不舒服。她微微起身,往后一看,还真的是个保温杯。
“你的杯子怎么会跑来我这里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奇怪得很。
谭星慢慢伸手过来拿走了保温杯,喉咙略带沙哑地回答,“你坐错位置了。”
小侬差点惊得要掉下巴,她抬头往座位牌一看,天呐,还真是她坐错了位置。应该是刚才送走张庚之后,她一不小心酿成的这个错误。
“抱歉抱歉。”任小侬赶紧起身,准备给他让回位置。
谭星摆摆手,大方地说:“没事,快到站了。坐了一路,我站一站还舒服。”
他打开保温杯喝起来,喉结跟着一缩一动。
“你是老师吗?”任小侬问他。
谭星摇头,“不是。我像老师吗?”
任小侬说:“我爸是老师,他也容易喉咙不舒服,常年带着保温杯润喉。”
谭星笑笑,“我不是老师呢。”
列车到了厦门站。任小侬回后排座位拿了行李,跟谭星说再见,然后提着行李下车。
她刚下车,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谭星。不过他身边跟着一个人,她一认出,差点大叫起来。
是汤振远,陶子鹭的前男友。
汤振远朝她走去,他也拉着一个不小的行李箱。
“远哥,你怎么来厦门了?”任小侬生怕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看清楚。
她见过汤振远一次,那年她刚上大一,陶子鹭过生日,汤振远带着陶子鹭去北京玩,顺便看望过她。
他身材高大,有一米八七。络腮胡子,让人印象深刻。
汤振远用浑厚的声音说:“我回来了。”
这句话掷地有声。
陶子鹭来接任小侬,看到她的时候朝她大喊:“小侬,这边。”
但是,很快她也看到了跟在任小侬后面的两个男人。一个她不认识,一个是她永远忘不掉的人汤振远。
“小姨。”任小侬小跑过去,迅速在她耳边悄悄说:“远哥回来了。”
陶子鹭整个人都僵住了。是汤振远,没错。三年未见,他怎么瘦成这样。
汤振远走过来,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任小侬见此,默默地往旁边退去。
谭星走过来对她说:“我们先走呗。”
任小侬跟着他先出了动车站。
谭星在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问任小侬:“你小姨有没开车过来?”
“应该有吧?!”任小侬说。
谭星打了个响指,“那你坐我车走呗。”
任小侬吃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坐你车走?”
谭星说:“对啊,远哥坐你小姨的车,不是正好?”
任小侬糊里糊涂地就上了他的车。
不过她还是很不放心,浑身不自在。一直回头看,但就是没发现小姨那辆车的踪迹。
“你住哪里?”谭星问道。
任小侬回答:“鹭江道。”她瞧了一眼谭星,“你跟远哥关系很好吗?刚才在车上我怎么没看到他?”
谭星点头,“他是我师傅。我跟他不是一起买的车票,座位怎么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你们不是一起买的车票?你们不是师徒吗?”任小侬更不解了。
“我回上海参加毕业论文答辩,碰巧在检票的时候看到了我师傅,才知道他也要来厦门。”谭星解释。
“听说你师父结婚了?”任小侬又问。
谭星笑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问题那么多。”
“到底有没结婚嘛?!”任小侬锲而不舍地问。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