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四十年,任大河又一次踏上去厦门的这条路。上一次去厦门,他才十岁。那样艰辛的一条寻亲路,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不过如今变化可太大了,此时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这座动车站,如此高大气派,他完全看呆了眼。
直到坐上高铁的时候,他还觉得仿佛是在梦里。
沈宙的票是临时买的,跟他们不在同一节车厢。不过他没有去自己的位置,而是跟着他们上了车。
他们来得早了些,几乎是第一拨上车的乘客。原来高铁上是这个样子的,有饮水机,有洗手间,地板干干净净,车内温度适应。任大河他们算是开眼了。
后面跟着上来了很多乘客,沈宙赶忙,“叔叔,我们先找座位坐下吧。”
任大河拿出车票,把它放到眼睛跟前,撑大双眼看起来,嘴里念着,“我来看看哈,我来看看哈。”
磨蹭了一会儿功夫,他还没看出座位号。因为票根上面有好些数字,还有字母,看得费劲。
任玉惠轻轻推了推他,声提醒,“让沈帮忙看看。”
任大河心气高,不想在年轻人面前丢面子,面红耳赤的,就是不出口让沈宙帮个忙。
“叔叔,我看看你们的座位跟我离得近不近。”沈宙拿出自己的车票,放到任大河面前。
这样一来,任大河才好意思也把票推到他面前,一起看起来。
“哦,叔叔,你们座位在11、11、11呢。”沈宙边边开始给他们找座位。
任大河他们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心里明白,沈宙这是在帮他们。
列车停靠时间不多,乘客们匆匆忙忙地跑着赶着上车。列车上越来越多人,狭窄的过道上一下子挤满了人。有往前头走的,有往后头走的,听着“麻烦让一让”,列车缓缓地行驶出去了。
当车子慢慢出发的时候,任大河开心得就跟个孩似的,那种惊喜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他整个人站起来,好似有一种要挥舞双手,尽情抒发一番的姿态。惹得老婆和丈母娘纷纷笑他。
“妈,怎么样,有没什么不舒服的?”任大河关切地询问丈母娘曹香丽,她老人家已经八十出头了,出一趟远门是有风险的。
曹香丽是第一次出远门没错,可是她竟然觉得出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麻烦,反而心情还挺愉悦。以前总听妹妹香兰跟她分享外面的所见所闻,每次听着妹妹讲得眉飞色舞,她就想,香兰的个性开朗奔放,整个村里没几个同龄人有她这样的性格和本事。
直到今,她自己也置身外面的世界,看到楼那么高,道路那么宽敞,别她心情真的很激动。尤其是安检的时候,人只要往那一站,机器就能快速检验,刚才听沈宙那孩子那叫刷脸。
曹香丽活到这把年纪没见过这些,就连任大河夫妇二人也是没有经历过的。他们是乡镇中学老师,最远的一次出差是到市里。那时候这里的动车站还没开通,他们是坐汽车去的。
才短短几年,高楼大厦就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经停这里的动车班次也是多达上百班次,随着一趟趟列车的到达和出发,川流不息的乘客下车和出发,一片繁忙的景象。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车窗外,感觉一切都太新鲜,怎么都看不够。他们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点也不夸张。
沈宙一直站在旁边,他在跟任侬发微信。任大河要他对任侬保密,不让她知道他们今去厦门。他守信用,没敢告诉任侬。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找到了座位,就在他们旁边。这老人家一直要把一个大袋子塞进行李架上,但是行李架太高,弄了老半就是塞不上去。
沈宙见状,抬起手,轻松两下就帮他把袋子塞好了。
老人家感激地,“谢谢你。”
任大河瞥了这老人家一眼,年纪很大了,比他都大一些。但是看起来好像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一点也不生怯。
“沈,你也去坐吧。”任玉惠对沈宙。
沈宙这才告诉他们,“我的座位没在这节车厢。”
任大河马上问,“那你的座位在哪里?”
“在3车厢。”沈宙回答。
任大河拿出自己的票,这次多少看懂了。他,“我们这是9车厢吧?”他看沈宙点头,立刻,“那你赶紧找自己的座位去。”
沈宙,“我站一站没关系的。”
任大河心里是关心沈宙的,但做不出关心的样子,嘴上更不出关心的话,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地“你又不是我的学生,干嘛在我面前被罚站。去,去,去,坐回你的位置。”
任玉惠白了任大河一眼,责怪他,“你就不能点正常的话嘛。”
“沈,你去找座位坐吧,我们没事的,你放心。”姥姥曹香丽发话了。
“我怕侬知道了会怪我。”沈宙找了借口。
任大河立刻严肃地责怪道,“不是不让你告诉她嘛!”
沈宙赶紧解释,“我没有跟她,我的是万一她知道了。”
任大河,“她怎么会知道?你不,我们不就行了。再了,任侬是我女儿,我清楚着呢,她怎么可能那么不通情理。”他摆摆手,“赶紧去找座位。”
沈宙耐不过他们的劝,乖乖地去找他自己的座位了。临走的时候,还再三交代,“有什么事情,你们就打电话给我。”
等他走了。
刚才被沈宙帮忙的老人家好奇地问,“那伙子是你们家女婿啊?”
任大河看这老人家慈眉善目,想必不是坏人。他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老人家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就是看他对你们这么上心,特别羡慕。”
“羡慕?”任大河又反问。
老人家,“我就想我的女儿能嫁一个这么细心的男人。”
任大河更加好奇了,“你女儿多大了?在哪里工作?”
老人家,“都三十几岁了,在厦门工作。我刚才看你们这女婿不错,又细心又斯文。”
任大河默默地坐直,眼睛骨碌碌直转。想了片刻,细声中带着酸溜溜的味道,对任玉惠,“我们家女婿好,关你什么事。又不是帮你个忙就能成你家女婿的,想多了吧。”
看他发这样的牢骚,任玉惠被逗得想笑。
“我老大哥,这你也别愁了,好女婿也不是只有我家这一个。”任大河突然对那个老人家这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人家笑了笑。
又过了一会儿。
沈宙突然走回来了,手里拿着三瓶饮料。“姥姥,叔叔,阿姨,你们口渴的话可以喝。”他把饮料递给他们。
姥姥笑眯眯地,“沈,你太客气了,谢谢哟。”
任玉惠也连连对他道谢。
任大河没出声,不过心里挺美的。
“那我先回座位去了。”沈宙彬彬有礼地。
他离开才一会儿,那老人家又问,“还没结婚吗?”
“快了。”任大河。
“你们住厦门哪个地方?都是老乡,以后可以约着泡泡茶,逛逛海边啊公园啊什么的。”老人家笑着。
任大河来了兴致,“你常年住厦门吗?”
“对啊,我一年至少有一半时间住在厦门。厦门是个好地方,冬住更好。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老家,女儿在厦门。夏的时候咱们这块还是挺舒服的,我就住老家。冬我住厦门,不冷,老蓝老蓝。”老人家兴奋地告诉他们。
“我们第一次去厦门,女婿带我们去玩玩。”任大河不服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