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实在不明白，以西大陆的消息闭塞程度，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布朗是如何准确的认出他的身份的？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起来我没有弄错。”布朗的眼中充满自信。

艾伦知道，此刻，假装已经毫无意义。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艾伦摊了摊手，爽快承认。

“你不好奇吗？实际上，我甚至没有找斯摩格家确认过。”布朗道。

艾伦一惊，心想着莫非布朗之前的举动是在套他的话，可这套话的本事未免也太过高明了吧！在还不明确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就能胸有成竹的准确预测出他是出自斯摩格家。

这已经脱离猜的范围了。

“所以，你是个预言家？或者占卜师？”艾伦眉头一皱。

“我只是擅长捕捉细节而已。”说到这的时候，布朗有意的对着艾伦，摸了摸后颈，“斯摩格老爷，可真是一个不厚道的人。”

一个狰狞的画面在艾伦的脑海里窜了出来，那是在一个阴森的雨夜，冰冷的十字架下，仆人们围坐在圆桌前，哭声里混杂着笑声，脖子上是鲜红的烙印，以及不断被蒸干的血液。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后颈，那里的伤口早已消失，却隐隐作痛。

“真是个病态的爱好，不过，比起那些奴隶，你还算是好的了。”

“若是这个烙印刻在我的脸上，怕是您不会有那么多耐心和我说话了，我可真幸运。”

艾伦目光直视着布朗，冷笑了一声，他很清楚，若是这个烙印刻在脸上，他会遭受什么待遇。

那是奴隶才有的待遇，在这个等级森严，尊卑有别的世界，下民虽说地位低下，但依然受到王国法律的保护，但奴隶就不一样了。

奴隶被归类为财产，没有人权！

不过，下民的人权，也高贵不到哪里去，烙印刻在脸上违法人权，但刻在不显眼的位置，就不违法。

真是讽刺。

“艾伦先生，不属于你的东西，得到了，也会很快失去。”布朗面色沉了下来，“现在，趁着我还有耐心，告诉我，这东西，从何而来？”

看着面色不善的布朗，艾伦知道，此刻，若没有一个有力的答案，今天想要从布朗手中逃脱，怕是难了。

当然，说实话是绝对不可行的！系统是他的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后的底牌，若是贸然说出去，以布朗的奸诈，反而会遭到觊觎。

这得是一个可信的答案。

或者说，一个能让布朗忌惮的答案。

可这样的地头蛇，害怕的东西不多，而他艾伦，能拿出什么让对方害怕的东西？

是斯摩格家族？

是王国的人权法？

都不是。

艾伦犯了难，在这个世界，他认识的最牛逼的人就是伊薇，可伊薇现在远在教院，其威名也就能吓一下艾伦之流，面对布朗这样的地头蛇，显然是造不成多大威慑力。

桌上一枚散落的铜币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身影在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对啊。

他忽的想了起来，或许，他有能让布朗畏惧的东西。

“好吧，我承认，您说得对。”艾伦耸耸肩，“这确实不属于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无比平静的看着布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布朗却没有半点猜中后的喜悦。

“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盗窃了？这足以让你关三年监禁。”布朗脸上阴晴不定，“当然，若是斯摩格家族求情，或许会少判一点。”

“我发现你不停的提起斯摩格家，看来你对他们的了解不少。”艾伦说。

“海格尔的一些贵族，我做为商人，自然有不少走动。”布朗说。

“所以，你觉得这不属于我的东西，是属于斯摩格家？”艾伦问。

“难道不是吗？”

“以你对斯摩格家的了解，难道不知道除了土地和粮食之外，他们不生产其他商品？”艾伦又问。

布朗答不上来了，他能容忍艾伦这么久，并不是因为艾伦是一个有人权的下民，正是因为他对斯摩格家的了解。

一个眼里只有土地的土鳖家族，他的仆人，却拥有他们想都没去想过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

一枚铜币落在了布朗的桌上。

房间里安安静静，铜币在桌上滚动后急促停下，在桌上带起一段短暂的清晰声。

“一铜币？”布朗愣了一瞬，心想这算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铜币。”艾伦摊了摊手，“仔细看看，也许，你会感兴趣？”

布朗摸不清艾伦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照着艾伦的话，拿起铜币，仔细的端详起来。

什么样的铜币，能够让一个下农变得这般自信？

布朗犯起了嘀咕。

“一枚铜币，又没有…”他本想说‘家徽’，可话才到口中，就生生地咽了下去。

眼前那面威严的独眼狮面徽记，震住了他。

王国中徽记的种类不少，就算是个商人，他也没办法全部记清。

可有些徽记，出生在小村庄的下民少年不知道，他却知道，高贵的狮面家徽，还是独眼的，只有一个家族。

这是无上的荣耀，更是对其权力上的某种宣告！

为什么一个下民会有这种东西？布朗心中泛起涟漪，在海格尔这种偏远的小镇，不应该出现这种铜币。

而且，这个家族，行事素来低调，很少发行自己铸造的货币。

但，一枚特别一点的铜币，不能足以证明艾伦和王室的关系，只是艾伦镇定自若的神情，让布朗忍不住生出些不安的揣测。

“这是一枚特别的铜币，对么？”艾伦打断了布朗的呆滞。

“是是，很特别，出自王室之手，而且市面上很少流通，很具有收藏价值。”为了掩饰紧张，布朗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

但他的情绪变化，依然被艾伦捕捉到了。

“艾德先生亲手交给我的。”艾伦又说。

他本可直接说成是夏洛特亲手交给他的，不过，为了防止画蛇添足，他决定少冒一点风险。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自以为是，布朗是个聪明人，给他的提示越露骨，反而越容易引起怀疑。

对付聪明人的布局，就是无招胜有招，给对方足够小的信息，让对方自以为是的猜出来。

越聪明的人，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夏洛特！”布朗喊了出来。

这是个并不陌生的名字，不久前，他才在商会的贵宾名单上见过。

夏洛特·菲尔德，一行简短的名字，但无论是姓氏还是名字，都让他印象深刻。

菲尔德家族，帝国三大王族之一，如今，在帝国的政坛上已鲜有露面，有人说是家族受到了政敌打压，也有人说他们在隐藏实力。

但，从来没有人敢说，这个家族没落了，帝国的王室例会上总是有他们的身影，在帝国的宪法中，明确写着菲尔德家族，为帝国王室家族。

“布朗先生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艾伦瞥了一眼失神的布朗，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为了让老布朗彻底服气，他决定再加一剂猛药。

“我很忙，若是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兰德尔先生详谈，他是个有能力的商人，擅长解决麻烦。”艾伦提高了音调。

“不不，哪敢劳烦兰德尔先生。”布朗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他深知，这一回，他是踢到铁板了，一个王族，一个富商，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想起之前对艾伦的种种行为，他的额角不禁渗出一滴汗来。

不过，紧张归紧张，布朗还未完全失去理智，夏洛特这一行来海格尔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香料而来，可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有了获取香料的手段了。

既然有了，何必来求商会合作？又何必派人大费周章来卖香料？

“都是误会啊，都是我误听了谗言，认错了您。”布朗急忙解释，“可我想不明白，夏洛特先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来参加商会，明明你们已经有渠道了……”布朗准备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艾伦生生地打断了。

艾伦根本不打算给布朗反应的机会。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布朗的脸上。

清脆响亮的声音，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青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两名大汉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动。

“唔，这事，就这么了了，你没什么意见吧？”艾伦拍了拍手，凝视着眼前的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