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们陆续离开会议厅,橘政宗也在与源稚生说了一番话后出了源氏重工,在十几个黑衣人的跟随下上了车,朝着远方离开。
源稚生看着飞翔在高楼大厦间的白鸟,看它惶急地飞过天空,最后停落在一栋大厦的天台之上四顾,就在它后面,有用来给直升机降落以指示作用的红色警戒灯一闪一闪的。
那是一只海鸥,是从港区飞来的,那边靠近海边,常常会有海鸟误入城市中心,最后迷失在这钢铁的森林中间。
看着它那惶急不安的样子,源稚生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海鸥,在这高楼大厦间迷茫地飞翔,不知该飞向何处,不知在哪里停下。
他一直都想去法国的蒙塔利维海滩,去那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黑道的皇帝,只是让他更加不喜这座城市。
他又想起橘政宗离去之前对他说的话:
“放心吧!我没有要留你在这里的想法,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会重新接任大家长,而你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稚生,你是‘皇’,身体里流淌着祖先的血,我需要你来唤醒蛇歧家的斗志,我们曾是世界是最伟大的家族,现在却像是一条被钉住七寸的蛇,我们需要一场伟大的战争来清洗一切,摆脱秘党,再杀死神,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可以让这个家族再度崛起于世!”
他记得当时橘政宗的双眼,很亮,很有力量,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一样,明明没有开启黄金瞳却比点燃了更加让人不敢直视。
他不怀疑橘政宗的决心,只是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得知叶泫的警告之后,他就变得敏感起来,不只是对橘政宗,对待家族里其他一些事情亦是如此。
他可以不去在意,但他不知道不去在意的后果是什么,或许是导致蛇歧家的灭亡,或许是他亲近之人的死去,但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暂时还是对橘政宗表示了信任,这只是一种种脆弱的信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信任就会崩断,或许只有在彻底看清橘政宗的面孔之后才会彻底的失望。
在此之前,他还是希望橘政宗依旧是他那个会摸着他的头笑眯眯的老爹。
源稚生轻叹一声,白鸥再度飞起,即便身处未知的地方,它也没有放弃前进,哪怕前方一片迷雾它也奋起飞翔,只为了搏取那一线的生机。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电梯。
“叮”地一声响起,电梯稳稳地停下,电梯上方亮起“神道”二字。
电梯门静静地打开,一股焚烧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入目是一片漆黑,在漆黑中只有一条微亮是通道,两边点着红色的杯蜡。
这是一个类似佛寺的地方,通道上有一座三四米高的鸟居,鸟居样式古老,朱漆在岁月流逝在斑驳掉落,露出暗红色的原木。
这座鸟居原本是在露天的环境之下,经历了上千年的历史冲刷,室内的设计师在源氏重工建好之后就把它拆了下来,搬进这里重新组装好,一如原样。
这里一片寂静,没有半点人声,只有源稚生脚步踏在地板之上的闷声回荡在这巨大的空间里。
一步步走过,略过旁边矗立黑暗中的巨大木雕,那些都是金刚或者恶鬼的立像,身上还挂着用白纸编成的绳,就是日本神道教中的“幡幢”,有封印的意思,神官们把木雕们用这个缠住,以免它们跑出去作恶。
日本的神社里总会供奉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介乎于鬼神之间,让人费解。
杯蜡的亮度不够,只能照亮脚下的通道,只能依稀看清隐在黑暗中的无数木雕的威严面孔,它们似乎都在俯视着走过通道的人,震慑来者。
周围还有各种祭祀用的古物,木制的肩撵上摆放着神龛,里面是不知名的古神,外面还缠着手臂粗细的绳子,拱卫着御座。
源稚生穿过长长的通道,最后来到有长明灯照亮的巨大影壁,相对于传统的两三米宽高的影壁来说,四米多高,十米多宽的影壁绝对算得上是巨大了。
而在这影壁之上,铁锈红与靛蓝两种色彩被大胆地运用,最后绘就半人半蛇的巨人彼此拥抱,长尾缠绕。男性的巨人威武狰狞,女性的巨人端庄温柔,周围是无数日本神话传说的妖魔,巨人们的身后生出无数手臂持着各式的武器与妖魔战斗。
这是一副惊人的倾世作品,怒火、暴力、死亡与妖艳熔于一炉,最后造就了这无双的倾世之画。
这是蛇歧家自古老时代流传下来的壁画,虽然惊世,但这只是个开头。
源稚生仰头看了一眼壁画就收回了目光,这副画早在他第一次成为少主时就已经看过,初看或许会有些震撼,但在看却没有了那种动人心弦的魅力。
他绕过影壁,来到了这个巨大空间的最深处,一个同样巨大的大殿,同样以烛火照明,四周都是辉煌的壁画,它们原本并不是在这里,而是画在某座古代寺院的墙壁之上,蛇歧家的专业人员用胶和化学品把这些壁画从朽烂的墙壁上整体取出,最后把他们转移到这里,这是文物保护中的做法,叫做“整体揭取”。
源稚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以前带着樱和乌鸦夜叉来这里时樱给乌鸦和夜叉普及知识时偶然听到的。
对他来说,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远没有现实有吸引力,只是今天是个例外,他要去找一下橘政宗话语中的那个雷霆的皇帝。
他清晰地记得,他只在古书《皇纪闻中看到过寥寥几笔的记载,而不久前橘政宗告诉他,在这壁画厅也有部分相关的壁画。
巨大的壁画在他面前向着深处延伸出去,绚烂多彩的壁画犹如一部历史的长卷在他面前展开。
现在,他正顺着历史溯游而上,前往那不被任何史书记载的年代,寻找那只存于依稀记载中的神话的帝皇。
他略过祭祀的队伍,扫过巨大的以日月为眼的骨骸,远处是黑白双王统治的年代,他们高坐于神座之上,无尽的威严从神座下辐射出去,无数的龙族匍匐在权力的高压之下。
最后他停在一个角落旁,面前是一副不大的壁画,尽管主要颜料依旧是铁锈红与靛蓝色,但却与其他壁画完全不同,它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意味,让你在不经意间就会失神,陷入于画中的事物。
壁画上是一个身形巨大披着宽大黑袍的“人”,右手向前伸出,细长的食指探出,一滴猩红的鲜血自指尖垂落下方。而下方是三个渺小跪伏的身影,头顶上分别有一轮太阳,一轮弯月和一把长刀。
源稚生静静地看着这副壁画右上角,那里有两个以篆体写就的文字。
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