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孟府,凌显天君见卜椴一副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拦下她问道:“怎么了?”
凌显天君印象里的卜椴向来是心宽的,面对任何事情都依旧能轻松自在。
但此刻的卜椴,却如同一只见到了天敌的小兽一样,眼中满是不安和恐惧。
这样的卜椴是凌显天君不曾见过的。此刻见她这般,凌显天君太过心疼,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卜椴抬头望着凌显天君,黑珍珠一般的眼中蓄满了泪:“天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红线绑错了,竟会给凡人带来这样的痛苦。”
今日,她听杨柳青说了常月娥同张妙珂的父亲之间的纠葛。便晓得了,这定是某位红线仙子,把他们之间的红线绑错了的结果。
对于一个红线仙子来讲,偶尔绑错一根红线?那太正常不过了。工作上犯些小糊涂,出现点小失误,在所难免。
可如今,她成了一个凡人,以一个凡人的眼光去看,一根红线系的是一辈子的缘分,那是一个人短暂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毁了常月娥的一辈子的,就是那根绑错了的红线。那个她曾经称为失误的东西,让常月娥的一生,都在仇恨和痛苦中凄惨地度过。
思及此,她再也忍不住,泪水不断地溢出眼眶:“我以前总觉得常月娥不是个好人。但今日我才知道,原来让常月娥变坏的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红线仙子。”
凌显天君轻轻地拍了拍卜椴的头:“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必然会经历‘求不得’之苦。那些你绑对了红线的人,也会在别的地方体会到‘求不得’。”
“可是,旁人并没有像常月娥那样,因为‘求不得’而毁了一生。”卜椴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凌显天君对此刻有些固执的卜椴,无比地有耐心:“毁掉她一生的不是‘求不得’本身。而是‘求不得’却又‘放不下’的执念,是为了求得而不择手段的强求。”
卜椴似懂非懂,大概,不是每个人有会因为‘求不得’就变成一个恶人。
但随即她有了一个更大的疑惑:“世间每个人都要经历‘求不得’之苦,那也太残忍了?”
“心存善念的人,不会因为‘求不得’就不择手段地强求;通达的人,在‘求不得’之时学会了‘放得下’。”
凌显天君思索片刻,继续道:“也正因为这样,天界大多数的神仙都保持无情无欲无所求的状态,才得以避开‘求不得’之苦。”
卜椴此刻已经有些懂了,她迫不及待地凌显天君:“那天君你也是吗?”也是为免去了‘求不得’之苦,变得无所求了吗?
凌显天君听卜椴的发问,不由得一愣,他曾经的确以为自己就是如此,可如今……
他看着卜椴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
凌显天君地回答勾起了卜椴的好奇心,天君不是?那他到底有什么所求呢?难道天君有个倾慕的姑娘?
她的嘴已经先于大脑问出了口:“那天君可是有个喜欢的姑娘?”
随即她便后悔了,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凌显天君许久没有回答,在卜椴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才答道:“有”
卜椴此刻却有些难过,原来,天君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会是谁呢?是天君的青梅竹马霁月仙姬吗?霁月仙姬被天君除了仙籍,这就是天君的‘求不得’吧?
她忍不住又问:“如果天君喜欢的人是求不得之人,那天君会放下吗?”
凌显天君此时设想着往后的某一天,面前这个单纯活泼的小丫头会离他而去……他轻叹了口一气:“我大概更情愿苦着。”
即使痛苦着,也不愿放下吗?天君说的那个人,大概就是霁月仙姬吧?卜椴此刻竟羡慕起霁月仙姬来。
此事之后,卜椴在《人间情感调查表》上郑重地写下:“绑错红线对凡人造成一生的伤害,绝非小事。往后各位红线仙子在绑红线时,须得把每一根红线,都当成自己的姻缘一样认真对待。”
……
常月娥的丧事正好赶上了过年。张家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在忙乎着办丧事,以至于,都忽略掉了快过年了这个事。
最后还是管家媳妇吞吞吐吐地来问二夫人,过年就在眼前了,还什么事都没准备,今年要怎么准备。
这是二夫人掌家以来,第一次筹备过年。她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么个麻烦事。
她在房里揉了半天的额头,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不得已,她只好来张老夫人的居处找张老夫人:“娘,你看,眼下快过年了,咱们今年过年如何准备?”
张老夫人也是此刻才想起过年的事。但随即心中一阵不快,月娥这才刚刚过世没几天,她倒是一点也不伤心,只张罗着过年。
“该怎么过怎么过!你在掌家,事事都来问我,那还要你干什么?让你掌家是单让你多给自己打几幅首饰的?”张老夫人越说越气,一只茶盏撇在了二夫人面前。
以往常月娥掌家,虽然也会利用权利给自己谋得这样那样的好处。
但她有掌家的才能,阖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给自己谋点好处,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可这个二夫人,刚刚开始掌家,什么都还不懂,不急着做好事情,反倒一门心思放在怎么给自己捞好处上。
二夫人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道是张老夫人拿自己撒气。
因此,在她路过常月娥的居处时,忍不住啐了一口。
常月娥这个惹人嫌的女人,死了都折腾人,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回到自己居处,二夫人命人请来管家媳妇,然后一脸地不快地看着她道:“这该怎么过年都是有规矩在的,即使今年同往年有些不同,那也有相应的规矩。你这事事都来问我,那还要你做什么?”
管家媳妇心中无奈,这规矩的确是有的,但是按规矩来办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今张府出了这么大事,谁还有心思管年过得怎么样,糊弄糊弄就得了。只要她自己家里把年过好,别被年兽伤着了。旁人爱怎样怎样,同她又没有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