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彦卿看出了晏宁脸的为难之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要想让官家放弃削藩的念头不现实,我所求的,只是延缓几年的时间。为此,老夫已经劝说其余的三位亲弟,主动表辞呈,交出兵权。”
晏宁点头,目中露出思索之色。好一招以退为进,这是要和官家讲条件了。
赵匡胤会不会答应,他没有把握。但是,符家此举,的确是最佳选择。
符彦琳瞪着晏宁道:“晏宁,这点小事,有什么好想的?还要你思考半天,你进宫去给官家说一声不就好了。”
符彦伦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小声道:“如果真这么简单,赵光义也不会退缩,让晏宁仔细考虑考虑,不要坏了年轻人的前程,惹怒了皇帝可不是好玩的。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
语音虽然很小,但是却足够保证晏宁能够听见。
晏宁诚恳道:“既然三位祖父都是自家人,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符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这件事我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仔细筹划,确保万无一失。”
符彦卿道:“晏宁,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其实我也不是抱有很大期望。能成固然好,不能成,也就算了。”
晏宁道:“此事,如果要办成,非得要数人同时发力,才可能做到。”
符彦卿道:“要想官家改变主意,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晏宁道:“可是对一个人来说,他的意见,几乎等同于官家一半的意见。”
符彦卿道:“这个人是官家的军师?”
晏宁道:“以前是,而且他即将会成为宰相,不过这个人很低调,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尘埃里。”
符彦卿笑道:“这个人可是姓赵?”
晏宁道:“正是赵普。”
符彦卿叹息道:“赵普和官家相识于微末,他可算得是官家的心腹,对官家忠心耿耿。如果有他相助,那自己再好不过,可是——”
晏宁道:“可是什么?”
符彦卿道:“削藩之事,乃国之大事。官家不会不做缜密的部署,如果说着件事他没有跟赵普商议,赵普在其中没有扮演重要角色的话,我是不相信的。”
符彦伦看着晏宁,接着道:“所以,让赵普改弦易辙,推翻自己之前的主张,这不是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晏宁道:“要让他如此做,冒着如此大的政治风险,必须要有非常大的面子。”
符彦卿道:“这么大的面子,就算他父亲重生,也未必能够办到。”
符彦伦也笑道:“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晏宁道:“天王老子不行,但有一样东西可以。”
符彦卿问道:“什么东西?”
晏宁道:“钱。”
符彦卿定定的看了晏宁很久,怀疑他是在说笑,一个有着光明仕途的人,可以用金钱收买吗?难道那个人不知道,有权,就等于有钱的道理?
晏宁道:“很多钱,但绝对值得。”
符彦卿道:“万一失败呢?”
晏宁一字字道:“一定会成功。”
赵普贪财,在历史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如今他尚未权倾天下,阴暗的一面还不为人所知。
也许是因为早期的贫寒生活,也许是有一点“王翦巧释秦王疑心病”目的。总之,赵普敛财,是非常明目张胆的,就算赵匡胤也只能让他稍稍收敛。这一点,也是赵普第一次倒台的重要污点。
但也不可否认,赵普的执政才能和对宋朝的贡献,称得是一代名相。
能力往往和道德无关。
大贪官为老百姓做的贡献,往往被执政者“刻意”掩盖。而人们交口称赞的大清官,也未必清廉,也未必为老百姓做过多少事情。
总而言之,历史就像一个被不断摧残的女人,每一朝,都会换新的妆容。谁能知道,掩盖在美丽外表下的,是多么的肮脏和丑陋。
现在,晏宁有幸,见证历史的真实面目,还原一代名相赵普未拜相前的姿态。
赵普买不起房,一家六口寄居在大相国寺附近的民居内。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居,与周围一间间,成百千的民居没有什么不同,隔壁住着贩夫走卒,或者脚夫军卒。
天色黯淡,艳丽的夕阳在天边留下一抹惨烈的红色。
墙角的鸡笼,传出咕咕的声音。院子里修葺了一小片菜地,一个粗布衣服的老农正拿着木瓢给新发芽的菜浇水,他的旁边有一个水桶,他浇水的时候很节省,只在菜的根部浇一些,既不多,也不少。
旁边站着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三十余岁,气质脱俗,她不解的问丈夫:“为什么不多浇一些?”
老农头也不抬,认真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朝食和晚食一起吃了?”
妇人掩嘴轻笑,居然有了妩媚之意,道:“难道菜也和人一样。”
老农道:“菜虽然不会说话,如果会说话的话,一定也会和人一样。一次浇的太多,菜会淹死,浇的太少,菜叶会枯萎。只有不多不少,菜才长得,万事都有规律。”
妇人又道:“可菜长得越快,不就越快被人吃掉。”
老农道:“种菜就是为了吃菜,菜本身并没有选择的权力。”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幽幽,“有些人,世大部分人,生来注定就和菜一样。”
妇人问道:“那你也是这其中之一吗?”
老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曾经是,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虽然不会赌博,但我却是世最厉害的赌客。”
这时门扉叩响,他的长子,十岁大的赵承宗,小大人似的过去开门。
过了一会,他不紧不慢的走过来说:“父亲,内殿直都知求见,他自称晏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我让他进来,他却不肯。”
老农忽然笑了,对妻子吩咐道:“去烧壶热水,再把你父亲留下的好茶拿来。”
妇人不解道:“那可是价比黄金的茶叶,就算是官家来了,也没见你拿出来招待。”
赵普笑着推他妻子去厨房,道:“快去准备,官家到此只会来问●app下载地址xbzs●策,而此人,却是给我们送钱的。”
妇人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但还是去了厨房准备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