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以晏宁现在的身份,是无需冒险的。南唐虽然失去江北之地,但实力依然雄厚,对待北归的人尤其严格,这一趟行踪尤其危险。
晏宁有两点考虑,其一,窃取南唐情报关系到江山一统的大业,事关国家大事,为了保证尽善尽美的完成任务,他必须亲自去一趟。退一万步,就算没有找到那个潜伏的前朝暗子,他也要建立起相应的情报点。
其二,晏宁准备从汴梁的削藩漩涡中撤身。自从三月那次春狩,赵匡胤“无意”在众将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两个月内,再也没有一点动静。好似一颗石子丢进一湖死水,没有惊起一丝波澜,晏宁明白,看似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致命的漩涡。
博弈的双方,一面是皇帝,另一面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当然,这一切都隐藏在暗处进行,朝堂也只有几只老狐狸嗅到了几丝阴谋的意外,宰相范质休起了今年的第三次病假。
三天前,晏宁收到了韩令坤府邸传来的情报,春雨在每个大臣府邸都有暗子,本意是为了替皇帝监视百官,但是晏宁却掌握了一些秘密。报告说,韩令坤已经三天没有回府了,而他最后一次出门,是三天前的一天早晨,那天早朝之后就踪迹全无。也就是说,韩令坤进了宫城之后,就没有再出来,很可能已经被皇帝软禁了。
另一方面,晏宁接到宫里王继恩发出的消息。据说,三天前早朝过后,皇帝将韩令坤留下,两人进行了一番对话。
“近日,有大臣书,提及禁军有失控的隐患。朕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一定是有人故意诋毁,想要打击报复。不过朕为了从保护你的角度考虑,准备将侍卫亲军的官职虚化,变成可有可无的机构,实行集权制,殿前都点检已经被撤销了,你觉得如何?”
“官家,侍卫亲军是国家军事的重要机构,一旦虚化,那将对国家产生重要影响,望官家三思。”
韩令坤说出这句话后,赵匡胤以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为借口,将韩令坤留宿在宫中。
义社十兄弟的说法起源于评书话本,也有一定的史实根据,石守信、王审琦等人都是在陈桥兵变中贡献关键助攻的好队友,但这些人与赵匡胤利益相关是真,私人关系却未必亲厚。
韩令坤才是实打实的赵匡胤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惹是生非,之后在军中互相支援。但是即使如此,韩令坤也没有逃脱被削藩的命运,而且,就因为他跟赵匡胤的关系太好了,所以第一个拿他开刀。赵匡胤心里一定在想,要削藩,就要作出表率,先把关系最好的韩令坤撸了,想必就能表达强硬的态度了吧。
这件事情让晏宁意识到,历史所谓的杯酒释兵权的背后,是一系列的软硬兼施的手段。半个月前,师父高怀德还专门让自己过去喝酒,想要从中调解。而王承衍也代表他父亲王审琦请他门做客,最坑的是,赵匡胤与晏宁的几次谈话中,隐晦的表达了想要让他作说客的意思。
晏宁假装听不懂,夹在中间,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且矛盾不可调和,除非分出胜负,以一方的退让为结局。如果晏宁掺和进去的话,必然会将一方得罪死,当然,晏宁如果要参与,肯定会站在赵匡胤的立场。
不过,如此一来,未免对不起朋友。
前一段时间,经常相聚玩耍的四个好朋友,在汴河边靠近梁门的一处酒肆喝酒时,天昏地暗,一时兴起,于是撮土为香,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
由于靠近梁门,他们自称“梁门四义”。老大晏宁,老二呼延赞,老三王承衍,老四高处恭。
其中呼延赞的年纪最大,今天十九岁,但是他在比尿尿环节中输给了晏宁,于是只好屈居第二,令人遗憾。
在书房谈话结束,晏宁来到客堂,一名丫鬟慌慌张张来报:“老爷,不好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打起来了。”
晏宁一听,顿时头疼无比。
这种宅斗,最令人心烦,偏袒哪个都不好,关键是,就算公平处理,也总有人会觉得受到委屈。
这种苗头可不好,女人不能惯。他去南唐一趟少说也要三五个月,他人还没走呢就闹起来了,以后来得了?晏宁脸色一板,重重拍了拍桌案,“把她们都给我叫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见老爷生气,吓得花容失色,蹬蹬蹬一溜小跑消失不见。
过不多时,符芷凝和温柔先后来到,仪态保持的很端正,除了脸色有些不好,看去不像是打架的样子。两人进屋后,相隔了有两丈远,一个脑袋向东,一个脑袋向西,一副看见对方就要长针眼的样子。
两人先后给晏宁行万福礼,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各自坐在两边的下首位置,两名丫鬟各自给两人了茶。
两人本打算在事发的地方等待晏宁过来,好要打击对方的气焰,却没想到晏宁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以强硬的姿态要求两人到客堂来。这一路走来,换了地方,看着脸色铁青的晏宁,两人心里的火气暂时都被压了下去。
符芷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官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她——”
晏宁忽然叹了口气,站起来,给二女行了一礼。这一举动把二人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避让。晏宁无奈道:“两位姑奶奶,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我一天从早忙到晚,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好辛苦啊,好不容易有一点空闲,你们让我歇口气,行吗?”
这番话显然把二女都镇住了,俏脸露出内疚的表情,两双一般美丽的大眼睛黯淡了下去。
晏宁心中暗喜,总算把她们镇住了,不能让她们把具体的争吵原由说出来。无非就是你说我一句坏话,我挪用了你的一点东西,女人之间的争吵,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她们不讲理,她们只想赢。
晏宁知道,不能跟她们涉及到具体的事情,只有让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