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将军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像是吃了某种不可描述之物。
好好算一卦,尼玛,这乌鸦嘴是要算了儿子再算老子的节奏吗?
照这么算下去,他什么时候能称心如意?
要是这乌鸦嘴神棍再胡乱算出点什么来……
神武将军咬咬牙,决定先咽下这口气,大不了回去之后,再想办法让此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就是了!
他愤愤地转身,一把抓过桌子上的签筒,往地上狠狠一摔,语气里有掩不住的色厉内荏:
“我堂堂神武将军,不需要你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再敢诅咒我们唐家,我绝不会放过你!若是明日再看到你出来行骗,我定会为长安百姓除了你这妖人!”
签筒砸在地上,签子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围观的人群顿时开始交头接耳,言下之意,似乎都对神武将军这般很是理解。
诅咒——嗯,就如樊大头觉得自己是被诅咒了一般,其实这些人都不相信自己本来就是要有灾祸的,不想着防患于未然,只想着是师兄诅咒。
所以樊大头来砸师兄的场子,这些人看热闹,如今神武将军来砸场子,这些人还是看热闹。
卫襄心里忽然就替师兄难过起来——
她这傻傻的师兄啊,他以赤诚坦荡对待世人,不惜泄露天机无数,可世人回报他的,却只有惧怕与厌恶。
这些人,又哪里值得她的师兄在这里风吹日晒地替他们卜算灾厄呢?
至于就要转身离去的神武将军,卫襄觉得,敢欺负她的师兄,就算此人是唐子笑的亲爹,那也不管用了!
卫襄将挣扎着要跑的小花往怀里一揣,就走了过去,杵在了神武将军面前:
“神武将军好大的威风啊,这长安城是你家的?你想让谁滚谁就得滚,我姐夫知道你这么不客气吗?”
神武将军猛然被眼前的少女冷冷一瞪,吓了一跳,正要喝骂出声,待看清少女的容貌,声音又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卫襄认得他,他自然也认得卫襄。
他的妻子一大早带着儿子跑去卫国公府,说是道谢,可他心里明镜儿一般,那母子俩是去抱大腿去了!
昨儿就是卫襄按着那个逆子来算的命!
原本有这么个半路跳出来的乌鸦嘴已经够晦气的了,这会儿再冒出来个皇帝的小姨子,神武将军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事儿若是闹到皇上面前去……
他飞快地衡量了一番后果,硬生生从原本的面目狰狞里挤出来一丝笑容来:
“原来是襄襄啊,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妖言惑众的厉害——唐叔叔也只是想替皇上撵走这妖人罢了,对了,子笑没跟你说吗,我们家昨晚上房子都被这妖人给咒塌了,你一个姑娘家,更要离这人远些才是!”
“呵呵,唐叔叔这也就回去了,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改日再和你说话!”
神武将军竭力在卫襄面前维持着他的尊严和体面,但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他的卫襄是根本不吃这一套的。
她抬脚踢了踢滚落在她脚边的一根签,冷笑道:
“神武将军你是我哪门子的叔叔?你姓唐,我姓卫,这亲戚关系可不是这么随意攀的——对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唐子笑没跟你说,你口口声声的妖人,恰好是我师兄吗?”
师兄?也就是说,这乌鸦嘴是蓬莱弟子?
神武将军茅塞顿开,他就说,为什么卫襄要来管这等闲事!
那个小兔崽子,真没跟他说这乌鸦嘴还有这一层背景!
莫名感觉被儿子坑得踢到了铁板的神武将军还没想好要怎么把这场面圆回来,卫襄又说话了:
“神武将军既然有胆子来砸我师兄的摊子,那就得有胆子让我师兄算一卦,这地上的签,你捡一根让我师兄算算吧,不然,咱们这就进宫跟我姐夫好好聊聊,怎么样?”
什么,又要逼着他算命?老子不是来算命的啊!
神武将军肌肉纠结的胸膛一阵起伏,看得出来,一个小丫头都敢如此羞辱他,他要气炸了:
“卫襄,你不要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先欺负我师兄,藐视我姐夫的?我的耐心也有限,神武将军要算命就快点儿,不算就跟我进宫见我姨母和我姐夫!”
卫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此时仗势欺人有什么不好,背靠好几棵大树,她为什么不好好乘个凉?
神武将军眼睛都憋红了,最终也只能从地上捡了一根签朝着贺兰辰扔了过去。
贺兰辰将目光从自己护犊子的师妹身上收回来,瞥了一眼那签,朝着神武将军露出一个恶魔一般的微笑:
“这签,没什么不好的……神武将军回家之后,看看自己还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或者是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尽可随意,毕竟以后出门走动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出门走动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啥意思?
神武将军脸色立刻就变了,卫襄也笑了。
她就说嘛,师兄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哪。
想吃什么吃吃,想做什么赶快去,尽量顺着心意来。
毕竟,人要是瘫了或是两条腿都断了,那就真的哪里都去不了了,心气儿不顺的日子在后头呢。
卫襄大度地朝神武将军挥挥手:
“我师兄既然这么说了,神武将军可以走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准备。”
尼玛,这话说得活脱脱是他要死了一样!
神武将军眼神顿时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剜了贺兰辰和卫襄一眼,到底是转过身,怒气冲冲而去。
卫襄这才展眼将周围的人全都看了一遍。
“还有人不知道他是我师兄的吗?”
“知道了,都知道了!”
围观人群只觉得后背发凉,忙不迭地答应,然后一哄而散。
算命有风险,围观需谨慎,一不留神就会被这小祖宗抓着强行算命,以后的人生真是毫无乐趣了呢!
原本热闹的街道上,很快又只剩下名声都不怎么好的师兄妹二人相对而立。
贺兰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小师妹,其实,你不用这样每次都为了我得罪人,没有几分自保的手段,师父也是不会放我出来历练的。”
这话卫襄不否认,没有点与天下为敌的实力,那是绝不敢做莱芜师叔的弟子的。
“我知道。”
卫襄随意应了一声,压了一路的兴奋之情才显露了几分:
“今儿护着你只是凑巧,我是来问问师兄,有一票三万两银子的买卖,师兄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