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信小师妹这近乎于胡言乱语的话吗?
程无心稍稍犹豫了一瞬间,就笑了:
“信啊,就冲着你这么豁出去的闹事儿,我觉得也有三分可信啊。”
少女黑亮亮的眼睛顿时像是落入了漫天的烟火,燃起一簇簇的火苗:
“大师姐你真的相信我?”
“沧海都能变成桑田,我又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
程无心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卫襄看不懂的感慨和怅然,这话说出来,更像是一声叹息。
不过也没等卫襄太过于兴奋,程无心又赶紧给她泼了点凉水:
“不过这种关系两个门派的事情,我说了可不算。”
她朝着卫襄眨眨眼睛:
“你那点证据可是太薄弱了,万一那个扶桑弟子死在海里了,扶桑那边就可以彻底否认,或者说那个弟子没有死,回去告状了,但是扶桑选择息事宁人,咱们蓬莱还非要和人家打起来不可吗?”
“不如这样好了,明天咱们一起去找莱芜师叔,请他占卜一卦好了,反正他那个乌鸦嘴,有什么不好的,横竖他也就算出来了。”
“这是一个好主意!”
卫襄顿时如同醍醐灌顶,立刻拍手答应。
是啊,她只想着以一己之力来破坏两边的关系,却忘了师门还有。莱芜师叔和贺兰师兄这样的人存在。
好事儿算不出来,坏事那是一算一个准,这种事情就该找他们才对!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咱们一起去找来莱芜师叔!”
卫襄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下来了一半。
就算除了大师姐,再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只要莱芜师叔算出蓬莱将要有的大祸,能让师父和师叔们彻底重视起来,那也是极好极好的!
程无心点头:
“所以你也别哭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一起去。”
等到彻底安抚了小师妹,听到她像只小猪一样发出轻微的酣睡声音,程无心又将她被子裹得更严实了些,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翌日一早,前往蓬莱阁做早课的弟子们惊讶地发现,昨天出去的时候看起来还垂头丧气的小师妹,俨然已经恢复了元气,又是活蹦乱跳,容光焕发的样子。
“早啊,大师姐,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
卫襄挨个问好,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嘿,小师妹,你学会辟谷了?我以为你就会饿得头晕眼花起不来呢!”
祁连状似关心的说道,语气却忽然转为惊讶:
“不对呀,我记得你回家探亲之前还没学会呢,说实话,昨晚上是不是偷吃了?”
被人一语言中,还是向来跟自己过不去的祁连,卫襄一阵心虚。
“证据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师父你诽谤我!”
卫襄恶狠狠的丢下威胁,就拔脚跑到了程无心身边,乖巧的坐下来,专心的等待早课结束,去找莱芜师叔。
只不过转头间,她又瞥到了端坐在蒲团上的尉迟嘉。
昨日她要师父把这家伙赶出蓬莱,可师父不但没有听她的话,还把这家伙给留下了。
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给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卫襄下定决心,等解决了蓬莱的大事,一定要想办法把尉迟嘉给弄走。
蓬莱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也绝对不能。
就算尉迟嘉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就算他忽然变成好男人,会给她做饭,那也是绝对不能!
早课很快就在卫襄的胡思乱想和三心二意中过去了,坐在上首的芜青刚刚宣布讲经结束,卫襄就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一溜烟儿的奔着莱芜阁而去。
莱芜阁所处的山头比蓬莱阁稍微低那么一点点,但也是长长的石阶铺路,卫襄为表诚心,没有搭乘大师姐的飞剑,而是一路小跑上去。
等到了莱芜阁门外,正扶着腰喘气,大殿内的争吵声就落入了她耳中。
大师姐正在侧耳偷听,并悄悄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卫襄也就大大方方的偷听起来。
“……私自以血画符,这可不是小事情,师兄难道就打算这样不闻不问的过去了?”
“她这不是正在受罚嘛,等这次的惩罚过去了,咱们再说这件事。”
听声音,正是师父。
而莱芜师叔很显然是不满意,声调立刻提高了:
“师兄,这是大事,不是糊弄一下就能过去的小事!你要这样放任下去,终有一日她走上魔道怎么办?你看看昨日襄襄行为是不是很古怪?我记得她从前就算任性发脾气,那也要有个借口的,可昨天的事情,师兄,你觉得看起来像不像这孩子失心疯了?”
“哪里是失心疯啊,不是说了嘛,有扶桑弟子欺负她了!蓬莱弟子岂是能任人欺负的吗?”
师父还在为了她努力辩解啊。
卫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觉得师父一定很讨厌她,肯定是巴不得她早点滚回长安,不要再在蓬莱四处祸害的。
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背后,师父居然如此维护她!
既然是这样,她又怎么能让师父一再为了她为难呢?
卫襄抬脚走了过去,推开了莱芜阁的大门,打断了里面的争吵:
“莱芜师叔,请你给我们蓬莱算一卦吧!”
程无心没想到小师妹这么突然,连忙抬脚跟上。
大殿内的人转头看过来,随后面面相觑,这两个小丫头,有没有听到什么啊?
不过,现在也不好再问了。
“请我给蓬莱算一卦……行啊。”
虽然不知道这个爱惹事的小弟子又要作什么妖,但因为昨天的事情,莱芜也正有此意。
他将桌角的签筒往面前挪了挪,伸手朝着德山老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师兄是蓬莱掌门,抽个签吧!”
德山老头也没觉得如此太随意,拿起签筒晃了晃,从里面随手抽了一根递给了莱芜。
莱芜将那签拿在手里,又默然掐算了半晌,眉头皱起:
“怎么会这样?”
“哪样?”
德山老头很少见到师弟这般,原先还很随意的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莱芜面色难看的抛出两个字:
“大凶!”
站在师父身后的卫襄听见这两个字,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凶啊,真是太好了。
贺兰师兄说过,能算出来的灾祸,就已经不是灾祸了,而是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