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快来,上吧?
大好机会,不要错过?
卫襄直接揪着胖胖的两只长耳朵将它揪了起来:
“告诉我,你是谁?我那只纯洁天真的小妖怪去了哪里?”
“就是我啊,我就是那只纯洁天真的小妖怪啊!”
胖胖在卫襄手里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龇牙咧嘴地叫着。
卫襄一扬手,将它扔了出去:
“滚滚滚!就你这样的,纯洁个屁!”
圆滚滚的胖胖在门外翻滚了好几圈儿才站住脚。
它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抱怨:
“我怎么不纯洁了?我以为姐姐你这次要打他啊,谁让他抢了你的猫……”
“哦,照这么说,还是我误会你了?”
卫襄朝小妖怪翻了个白眼。
无论这小妖怪在别人眼里成了如何高大上的神兽,在她眼里,始终就是一个几句好话就能拐跑的小蠢蛋。
而这蠢蛋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她能看不出来?
卫襄啪地一声将门板摔上:
“自己去玩儿吧!”
然后走去了床边,在睡得正香的尉迟嘉脸上拍了拍:
“你睡得倒是真香啊,别装了!想好了没有,到底回不回长安?我跟你说啊,如果你愿意乖乖回长安,那我立刻就命令胖胖,让你恢复如常,如果你还是跟我拧下去,你信不信你这辈子都离不开这张床?”
“这辈子都离不开这张床……”
仿若沉入美梦中的男子唇边含笑,慢慢地睁开了黑曜石一般的双眼,然后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襄襄,如果我这辈子都不离开这张床,你会来陪我么?”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原本该是形容女子美貌的这八个字,忽然浮现在卫襄的心头。
此时此刻,她离尉迟嘉的脸颊不过尺许的距离,他如鸦羽一般的长睫在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里像是带着梦幻之光的墨色蝴蝶,似乎只要轻轻扇一扇翅膀,就能时光流转,将她送回那个下雪的黄昏。
那个黄昏,她也是如同此刻一般看着他,心中繁花盛开,世界一刹那间绮丽到让人想哭。
如果……如果前世尉迟嘉没有死,那她那个绮丽的梦,是不是也一辈子都不会醒?
卫襄抬起头望着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低低一声叹息。
灿烂明亮的辉光里,飘舞着无数细小的微尘,前尘往事,俱往矣。
在尉迟嘉的手臂抬起来,想要绕过她的脖颈之前,卫襄起身后退了几步,在离床很远的地方,警惕地绷直了身体。
她掩去了心底的疑惑和不安,微微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弱弱躺在被褥间的美男子,波澜不惊地开口:
“看来你修习的秘术很厉害,连胖胖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口口声声你如今喜欢我,那这样耍着我玩,是不是很开心?像从前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你面前出丑一般开心?”
少女语气微凉,但也足够让尉迟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翻身坐了起来,认真地解释: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在你走了之后,才慢慢发现自己能动了,我并没有存心戏弄你——又或许,是你的镇魂兽如今还没有那么强大,所以他的这种出口成真的能力对我不是那么有用。”
“是吗?”
对于尉迟嘉的这种解释卫襄只冷冷地丢了两个字过去,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这就是根本不相信了。
尉迟嘉只能无奈苦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卫襄身边,低头看着貌似在赌气的少女,心底忽然又生出一种别样的欢喜来。
她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态度,总比见了他理也不理要好得多。
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即使她跟你拌嘴,即使她见了你就嫌弃发怒,也会是这样的甘之如饴。
尉迟嘉抬手在少女簪着两朵蓝色珠花的发髻上轻轻抚过,笑容重新变得温暖和煦:
“当然是啊,我并不是能动了还留在这里等着戏耍你,我是想要等等看,看你会不会回来看看我——结果,你真的回来了。”
“襄襄,你不喜欢我了,不重要,你讨厌我,抗拒我,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你可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卫襄抬头,与尉迟嘉四目相对,也忽然笑了起来:
“可是尉迟嘉,从前你留给我的所有事情,都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
她神情中似乎带着追忆往昔的微微怅惘,但随即,那一丝怅惘也彻底褪去。
卫襄抬手推了尉迟嘉一把,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一点,才冷静而坚决地跟尉迟嘉说道:
“我过来,不是来看你的,我是听到小花的惨叫才来的,既然它想要跟着你,还请你对它好一些,等你回了长安,你也就见不到他了。”
“回长安?”尉迟嘉摇头:“我不会回去的。”
卫襄听他这样说,也没有生气,反倒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你不想回去,这我知道啊。放心,我肯定是不会再赶你走了,会有人叫你回去的。”
虽然她如今对尉迟嘉打不得杀不得,但她相信,在遥远的长安,总还是有人能管得了尉迟嘉的。
尉迟嘉沉默了,在心底暗暗琢磨了一下——有人叫他回去,会是祖母,还是皇帝?
或许,他该多多关注一下蓬莱送往长安的信件。
这个念头刚刚从心头掠过,卫襄却又朝他一笑,摇了摇食指:
“对了,不必想着拦截我的信了,我写给我姐的信,已经送出去了,不要白费心机哦。”
尉迟嘉愣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襄襄你如今真是聪明了许多,但也真不好对付了呢,不过,有件事情你大概不清楚,那就是,我这辈子,除了你,不可能再有人管得了我。”
他点点头,伸出手,不怕死地在她光洁如白瓷一般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记住,是任何人都不可能。”
“尉迟嘉你是不是想死?”
脸颊被人忽然捏了这么一下,卫襄二话不说,抬手将尉迟嘉的手打开,凶巴巴地喊道。
真是太欺负了,这人如今耍流氓连个先兆都没有了吗?
尉迟嘉在卫襄发飙以前就自动自发地跳出去好远,看着卫襄发怒,他拉开门,笑声朗朗地回道:
“我当然不想死啊,我要是死了,谁陪你白头到老?”
“滚!谁要和你白头到老!去你的白头到老吧,老娘我是要成仙的!”
一直在被尉迟嘉口头占便宜,卫襄气得要追上去打人。
尉迟嘉却已经身手敏捷地夺门而出,衣衫翩然地走远了。
“放心,我会跟着你成仙的!”
微风中,远远地传来尉迟嘉清朗的声音。
“滚!”
卫襄恶狠狠地又爆了句粗口。
“你看,小姐姐是不是越来越粗俗了?你说你们蓬莱是个什么地方啊,怎么把当初那个和蔼可亲的小姐姐给带成这样了?”
一直躲在拐角处看热闹的胖胖一边磕着韩知非敬献上来的瓜子儿,一边对着韩知非吐槽。
韩知非的内心也是极其沮丧无奈的——
看起来英明神武的神兽龙猫胖胖大人,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小师妹什么时候和蔼可亲了?她难道不是一直这么粗俗的么?
从小师妹来到蓬莱的第一天开始,他对于大周贵女那娴静高雅的幻想,就彻底破灭。
一个长安来的小混账,再加上一个出口就是“滚滚滚”三字经的师父,这蓬莱能是什么好地方?
韩知非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完了,才忽然想起来他当初发过誓绝对不再对小师妹不敬啊,哎呀,不会旧病复发吧?
韩知非顿时心惊胆战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腕子直觑胖胖大人的脸色。
好在胖胖大人好像没察觉,脸色没什么不悦,他的手腕也没疼。
韩知非擦擦额头的汗,准备开溜。
神兽大人是要讨好没错,可总这么跟它身边儿待着,也真是让人害怕。
韩知非刚刚抬脚要走,就被人从身后拎住了衣领。
“啊!小师妹,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韩知非直觉应该是卫襄发现了他,魂儿都要吓飞了,抱住头就开始求饶。
但那拎着他衣领的人却没有把他扔出去,也没有上脚来踹他。
韩知非斗胆抬头,直直地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眸!
“啊……”
韩知非惨叫了一声,到底没犯蠢,没让接下来的那个“鬼”字出口。
他忍着这一瞥带来的恐怖心悸,抖抖索索地站好,挤出一个笑容:
“白翼师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们明明早课的时候才见过。”
白发血眸的男子一声轻笑,让韩知非的肝儿又颤了颤。
他彻底放弃形象,哭丧着脸:
“白翼师兄,您找我有事儿?”
“嗯,不光找你,还找她。”
白翼点头,抬手指了指卫襄的房间,面色严肃,毫不客气地道:
“两位师伯和师父已经去往扶桑,韩师弟你和小师妹却还毫无所觉,敢问,你们这是做的哪门子的弟子?”
韩知非来没来得及自我检讨,前方被关上不久的房门就豁然大开。
一身水蓝色衣裙的卫襄走了出来,神情惊愕:
“师父真的去扶桑了?”
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日师父和师叔们就前往扶桑,看来昨晚的事和扶桑脱不开关系!
蓬莱终于要和扶桑撕破脸了!
于是白翼和韩知非同时发现他们的小师妹脸上,出现了雀跃欢喜的神情。
“走,我们同去扶桑援助师父师叔!”
面容漂亮的少女兴奋地喊道。
扶桑山门外,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纪宁,此时却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原本以为潜入蓬莱的人是骤然间被发现的,只要将人抢回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否认一切,却没想到蓬莱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如此万全的准备!
先是来抛出一个冒牌货,引得他乱了方寸,又聚齐了东海各大门派的长老与弟子前来声讨,咄咄逼人!
德山那个老不死的,真是卑鄙无耻!
纪宁在心中恶狠狠地骂道,但面上却不得不作出委屈愤慨的模样来。
“……各位道友,我纪宁为人如何,相处百年,各位心中应该有数!我们扶桑与蓬莱更是千年以来守望相助,从无龌龊龃龉之事发生,我又怎么会自毁根基,让人去戕害蓬莱弟子?此人我也根本不认得,我方才抢人,也是想要弄清楚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从中挑拨离间,破坏扶桑与蓬莱的情谊!”
卫襄赶到的时候,纪宁正在慷慨陈词,极力为自己和扶桑开脱。
纪宁不愧是活了百年的人,也不愧是扶桑的主事长老,说起话来声情并茂,有条有理。
原本那样不利于扶桑的局面,在他的巧舌如簧之下,居然也隐隐有被扭转的迹象。
最起码卫襄站在人群后面,已经听到了好些人在低声议论,猜疑这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可惜,这根本不可能是误会。
前世她这个时候尚在长安,没有一见纪宁就打,也没有生出事端让扶桑与蓬莱之间生出嫌隙,对于扶桑来说,一切都是可以徐徐图之的。
但今生不一样,今生她还没回来,就和扶桑门下的弟子结了仇,后来师父对待扶桑的态度也很强硬,扶桑这是沉不住气了,才会遣人进入蓬莱。
至于到底是真的想要戕害蓬莱弟子,还是被云舒撞上,心虚之下想要杀人灭口,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卫襄眼神坚定地掐了自己一把,立刻就眼泪汪汪地拨开将扶桑山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直奔纪宁而去。
“纪宁师叔!之前你们扶桑的弟子在临仙镇就想置我于死地,当时我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那位师兄,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了——不过就因为我是蓬莱门下是吗?”
卫襄扑上去,一把抓住了毫无防备的纪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
“可我们蓬莱做错了什么要惹得你们这样对我们?是因为你们扶桑想要长生药,而我们蓬莱没有吗?纪宁师叔你好糊涂啊!长生药根本不在我们蓬莱,而在你们扶桑!”
“什么长生药?你在说什么……”
被这个打过自己的小丫头抓住莫名其妙地开始谴责,纪宁愤怒地将她甩开,质问的话说了一半,却忽而住了口。
她在说长生药!
纪宁顿时遍体生寒。
完了,这回扶桑不仅仅会成为众矢之的了,而是会成为所有人都想吞下去的肥肉啊!
果然,“长生药”这三个字像是一颗巨石投入湖中,一石激起千层浪,铺天盖地的议论声乍然爆发——
“什么?长生药在扶桑?”
“居然是为了长生药?扶桑果然是狼子野心,有所图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