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卫襄被胖胖和狐狸精簇拥着坐在山头吹晚风。
小花也被胖胖强行拽了来,不情不愿地趴在不远处的地方,百无聊赖。
其实卫襄也挺百无聊赖的。
她再一次试图站起来离开,却被胖胖拖着胳膊重新坐了下来。
卫襄很无奈:
“你们这是做什么嘛?难道我不在的这些天,有人虐待你们了?把你们吓成这样!”
“不是虐待,比虐待还可怕!”
胖胖可怜兮兮地说道。
卫襄看见她这么可怜,顿时又有些心软了。
她伸手将胖胖抱进怀里安抚道:
“其实师父和师叔们也是为你们好,你看,我都被人抓走了,要是不把你们保护起来,万一你们也被人抓走了怎么办?”
“哪里是保护我们呀,明明就是怀疑是我们害了你!”
狐狸精在一旁撇撇嘴,愤愤不平:
“尤其是莱芜仙尊,指责我们是狐媚惑上……小仙子你又不是男人,我哪里迷惑得了你呀?”
卫襄笑笑,将狐狸精也抓了过来,与胖胖一同揽在了怀里安慰:
“莱芜师叔是关心则乱,我就那么不见了,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他疑心你们也是常事,你看,我回来了,你们就都被放出来了,这没什么可难过的,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可他疑心我们做什么?胖胖是你的镇魂兽,我是跟着你来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希望小仙子你出事,我们也绝对不希望小仙子你出事啊,他做什么怀疑我们?他怎么不去怀疑那个云舒?不是她骗你自己去开了门,那个祁连也进不来!”
想起当时莱芜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命人把自己和胖胖给抓了,狐狸精就越说越生气:
“这明显就是瞧着我们做妖怪的好欺负!”
“他怎么会不疑心云舒呢?云舒的下场,可要比你们惨太多了。”
卫襄抚了抚狐狸精光亮的皮毛,缓缓说道。
蓬莱阁大殿的结界内,云舒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和倔强地为自己辩解:
“……当时是祁连师兄跟我说卫师姐有危险,叫我去看看,我才去敲的门,之后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祁连师兄居然对卫师姐心怀恶意……”
这样的辩解这些日子里,德山和莱芜以及芜青三人,已经听过许多回了。
但这一次,德山什么耐心都没了。
“去吧。”德山老头挥挥手。
莱芜会意,默默上前,直接一道“搜魂”打在了云舒的额头上,少女凄婉的声音戛然而止。
莱芜阖目半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向云舒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怜悯。
“原来只不过是嫉妒……要说刻意加害,倒也称不上,但若说完全无辜,却又是为虎作伥。至于祁连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情,因为祁连只告诉她敲开门,自己有办法让卫襄永远消失。”
莱芜将自己从云舒脑海里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就后退站在了一旁,等着德山来裁决一切。
让卫襄永远消失?
德山坐在原地,心内一阵悲哀。
同为蓬莱弟子,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襄襄永远消失?
如果是曾经被襄襄欺负过的人有这样的想法,他还不是太悲哀,但云舒……襄襄即使再顽劣,也不曾欺负过她,她为什么想要襄襄永远消失?
仅仅因为嫉妒?
多可笑的理由啊。
德山沉默半晌,再次挥挥手:
“送回南离吧,永生永世,不许踏入东海半步。”
莱芜没说话,看向芜青。
芜青凝视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弟子一刻,垂眸道:
“谨遵掌门谕令。”
在大殿之内,芜青悲喜不显,出了蓬莱阁大殿之后,匆忙凌乱的脚步却彰显了她心里所有的苦楚。
“师妹!”
莱芜一直追到芜青峰,才拦住了她。
芜青回头看见是莱芜,一路上的镇定终究是绷不住了,双手掩面,潸然落泪:
“师兄,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一直就是这样傻的人吗?难道我这辈子,就注定要一直,识人不清吗?”
无论是纪宁,还是云舒,都曾经,是她珍之重之的人啊。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音从长袖之下传出,随同山风一起飘散在黄昏的荒凉里。
莱芜的手掌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最终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开口道:
“师妹不要怪罪德山师兄,有些规矩毕竟还是要……”
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不,其实他不是想说这个的。
莱芜稳稳心神,才将原本要说的意思表达清楚:
“我其实是想说你不要伤心,并非你识人不清,而是人心本就易变,这并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
“怎么会不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疏于引导,才会让她一错再错……”
芜青将手放了下来,泪水渐渐停止,但眼神却更加哀伤:
“莱芜师兄,我并不是怪掌门师兄,我知道他身为掌门,门下弟子背叛师门,他如今心里的难过只怕比我还要多,他对云舒,也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我只是觉得,我大概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以后早课的事情,还要先劳烦师兄一段时间了。”
芜青如此说,莱芜也不知道还能劝什么,默然一刻,点头道:
“芜青师妹闭关一段时间也好,凡事有我和德山师兄在,你尽管放心。”
芜青点点头,转过身走入了茫茫暮色中。
莱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转身走开了。
程无心的房间里,卫襄趴在程无心的床头,硬是赖着不肯走。
“大师姐,我害怕,让我睡你这里吧,求求你了!”
“回你自己的屋子去,你一个人都睡了三天了,这会儿跟我装什么装?”
程无心直接拎起卫襄扔出了门外:
“你要真是害怕,就去语凝海陪着你那位尉迟世子好了,人家也是为了救你,才会落在语凝海回不来的,你好歹有几分良心,别到处招惹烂桃花!”
这也得亏了此时尉迟嘉在语凝海回不来,不然就凭着听涛老贼上门提亲这件事,尉迟嘉就得直接去弄死那什么凌瀚。
不过,这个世界的主角难道要变了吗?
不然凌瀚和苏沫言这一对官配为什么会忽然就变了?
程无心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百思不得其解。
被拒之门外的卫襄也很是无奈,自己站了一会儿,只好无趣地走开了。
半路上就遇到了踏着夜色归来的莱芜。
卫襄连忙上前问好:
“莱芜师叔。”
莱芜停下脚步,盯了卫襄一瞬,皱眉道:
“老实说吧,你是怎么和那个凌瀚纠缠上的?”
“没有,我和那人连一句话都没多说过,又怎么谈得上纠缠?”
说起这朵无端飞来的烂桃花,卫襄也很是郁闷。
莱芜却不相信,冷声道: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前去山门外,将那凌瀚打发走——如果你能将人给打发了,我就信你,不然,你让我们如何信你?”
“凌瀚在山门外?”卫襄急了:“莱芜师叔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难道我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疯狗咬了一口,就一定是我去招惹这条疯狗了吗?”
“可这疯狗为什么不咬别人,就咬你?你难道就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过错吗?”
“我,莱芜师叔,你讲不讲理啊?”
“这种事情,还要讲什么理?”莱芜一个冷眼丢过来,就差直接谴责卫襄出去招蜂引蝶了。
卫襄:……
“……好,我这就去踹死那条疯狗!”
卫襄转身就气呼呼地直奔山门而去。
不能跟莱芜师叔撒气,还不能跟凌瀚撒气了吗?!
山门外,凌瀚的确是一副痴情不悔的样子在等卫襄。
他不想死,也不能让言儿死,所以,那就只能卫襄死了。
一看到卫襄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内,他咬咬牙,直接就迎了上去:
“卫襄!”
“干什么你,叫你进来了吗?出去出去!”
不等卫襄答话,看守山门的韩知非就开始赶人,一叠声地呵斥着。
只要不是瞎子聋子,那就该知道眼前这位和那玄云门女弟子之间的暧昧,此时忽然来向小师妹献殷勤,那肯定是非奸即盗。
而且以小师妹的性子,就算真的和尉迟嘉闹翻了,那也绝对不会看上这样的人。
所以韩知非绝对自己身为师兄,有义务替小师妹将这样不靠谱的人拒之门外。
卫襄却仿佛对韩知非的好意视而不见,直接就跑出了山门外,与凌瀚打了个照面儿。
因为卫襄跑得离凌瀚实在是太近,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一尺的距离,凌瀚心里恼怒而不自在。
但他还是横了横心,朝着卫襄喊道:
“卫襄,我今日来,是要跟你提亲的。”
“提亲?你是被苏沫言给踹了吗?而且,你用这种态度跟我提亲?”
卫襄上下将凌瀚一通打量,眼里的嫌弃和厌恶红果果不加掩饰,言辞之间更是傲慢无礼。
凌瀚很少被人如此对待,尤其此刻嫌弃他的人还是这个可恶的卫襄,凌瀚直觉地反驳道:
“言儿待我情深意重,自然不会如此待我……”
“照这么说,你是没有被踹了?”卫襄不待他说完,就点点头:“既然如此,今日就让我踹上一踹可好?”
“什么?”
“神兽大人!”
凌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少女朝着天空挥挥手,随即一声兽吼声当空炸响!
“吼——!”
蓬莱的镇山神兽抚仙神兽当空而来,四蹄直奔凌瀚——
这架势,绝对不是要踹他,而是要直接把他踩死!
好在他曾经跟这孽畜交过手,也不怕它!
“孽畜!”
凌瀚一声厉喝,迎头而上。
卫襄后退一步,再次朝身后挥挥手:
“胖胖,上!”
一个蓝色的胖团子从卫襄身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对着飞身而起的凌瀚大喊起来:
“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
“什么?”
凌瀚再次诧异,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像是被人全部抽走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开始往下掉!
“不,不!”
凌瀚绝望地大喊。
胖胖高兴地直拍手:
“小姐姐,我不是废柴,我不是废柴哦!”
“当然,因为你的主人我已经不是废柴了嘛。”
卫襄得意洋洋地说道,惬意地看着抚仙神兽脚踩凌瀚,将凌瀚当成蹴鞠用的球一般在山门前踢来踢去,然后在凌瀚的惨叫声中十分仁慈地喊着:
“哎,神兽大人小心些,别崴了您的脚哦!”
“卫襄!”
凌瀚一边竭力躲避,一边目眦欲裂地喊道。
要是被一脚踩死了也就算了,现在这样,就是对他的羞辱啊!
于是,不等抚仙神兽真的对凌瀚怎么样,凌瀚自己就先生生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居然吐血了啊,还是太脆弱了嘛。”
卫襄观看了一会儿凌瀚的惨状,觉得差不多了,才挥挥手:
“神兽大人辛苦了!接下来,把这家伙踢进海里,让他回家找他师父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襄如今恢复了海之领主的身份,从前见了卫襄就暴躁不已的抚仙神兽如今很是乖顺。
听卫襄这样说,它也就收住了脚,然后准确无误地将人一脚踢进了茫茫大海。
“嗯,很好,就这样,胖胖,我们回去睡觉!”
卫襄满意地看了一眼海面上汹涌的波涛,打了个哈欠,招呼在一旁对着抚仙神兽两眼冒星星的胖胖。
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机会说话的韩知非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小师妹,这样,真的没关系吗?这凌瀚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那听涛真人岂不是……”
“岂不是怎样?上次我们在语凝海底差点儿把这家伙弄死,也没见听涛那老贼怎么样啊,这会儿怕什么?”
卫襄浑然不在意,摆摆手往回走。
韩知非:……
好吧,小师妹这个动手的都不怕,他一个旁观的怕什么?
蓬莱仙山最高处,完完整整目睹了这一幕的莱芜忍不住对着身旁的德山老头抱怨:
“卫襄这家伙别的不会,打架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这话德山老头从来就不爱听。
他也冷哼道:
“要是在自己家门口都打不赢,她也不配再做我的弟子了!听涛那老贼厚颜无耻,让小辈来恶心我们,那襄襄亲自去解决,不是最好不过吗?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