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卫襄画符的本事,那是真的不咋的,画出来的符远看龙飞凤舞,近看则是跟狗爬没什么两样。
符堂的弟子们和水灵一样,原本都是带着敬仰崇拜的心思在一旁围观的,结果就看到了这样的符,心情可想而知。
“真是……真是浪费了这些上好的朱砂,和天蚕丝所制的符纸啊!”
几个弟子在一旁默默地扼腕叹息。
虽说他们火云宗有钱,不在乎这么点材料,可这年头的修仙界,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好吧,这么糟蹋东西,是要遭天谴的!
水灵更是目瞪口呆,深深恐惧之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本还惦念着卫襄给她画驻颜符,可是现在,就算这小仙子真的画出来了,她也不敢用啊!
她可不想驻颜不成,反倒毁容!
可世间事物的铁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水灵的心灵正在颤抖,卫襄就拿起自己画好的驻颜符,笑眯眯地朝她走了过来:
“水灵师姐,你要的驻颜符画好了,要不要试试?”
试试?算了算了,还是容颜平淡保平安吧!
水灵笑容尴尬地拒绝:
“那什么,卫仙子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我觉得我现在长得已经够漂亮的了,还是给其他人留条活路吧!”
水灵这话说得风趣又婉转,不但没有拂卫襄的面子,还惹得大家轰然大笑。
不过卫襄可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依旧笑眯眯地拿了那狗爬一样纹路扭曲的驻颜符要往水灵脸上贴:
“水灵师姐为人这么好,就算再漂亮十分也不为过,放心,大家不会嫉妒你的!”
“不,不!”
水灵终于撑不住了,落荒而逃。
“试试嘛,就试试而已!”
卫襄不屈不挠地跟了上去,非要展示自己非凡的画符能力。
水灵:……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怀疑这家伙就是那个会画符的小姑娘的?!
符堂外面,天机手里托着一只黑色的小乌龟,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阵阵笑声,面色愈发阴沉。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朱云差,但好像朱云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
宗主宠信他,火云宗弟子们敬重他,就连他带进来的人,也有这么多的人谄媚讨好。
可他天机,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天机脸色几度变幻,最终迈步走了进去。
平日里天机就不苟言笑,让火云宗的弟子们见了都十分紧张。
此时他手托玄龟,面色阴沉地走进来,一看就来者不善,原本还在笑闹的符堂弟子们瞬间就站在了原地。
水灵正在往外跑,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一头撞在天机的身上,好在卫襄眼疾手快,从后面扯了她一把,才让她避免了和天机相撞。
水灵踉跄了一下站稳,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从笑容满面到神情冷淡,在瞬间完美转换。
原本喧闹的符堂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天机冷冷的目光从符堂里扫过,直到被他眼神扫到的弟子们都纷纷低下头去,天机才冷哼一声,高声斥道:
“符堂重地,是给你们嬉笑玩耍的吗?你们当火云宗是凡间热闹的菜市场吗?”
众弟子因为平日里被天机训斥的次数多了,早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听了这话,大多数都只是把脑袋垂了下去,不再说话,默默等着天机耍够威风走人。
就连水灵也没说什么,虽然抬起头愤怒地看了天机一眼,也并没有开口说话。
唯有卫襄一看见天机这幅样子就觉得腻歪。
每个门派的弟子之间,都有地位高低之分,这个卫襄懂。
但是她在蓬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仗着资历,就自以为是,到处训人的家伙,所以她越看天机这幅样子,就越觉得厌恶。
卫襄干脆就直接无视了天机,将手里的那些驻颜符往水灵怀里一塞,转身扯了扯尉迟嘉的袖子:
“我们走吧。”
“好。”
尉迟嘉简短地应了一声。
对于他来说,如果卫襄打算跟天机过不去,那他也会跟着和天机过不去,如果卫襄选择不予理睬,他也不会强行多事。毕竟他们来火云宗是要寻找寒冰之力的,又不是要将心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卫襄和尉迟嘉两人一前一后,直接无视了天机,身姿翩翩地从天机身边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当天机是空气。
但是当一个人特别想要得到大家尊重和关注的时候,卫襄和尉迟嘉的这种行为,可谓是最高程度的轻蔑了,这比他们当场和天机吵起来,还要天机感到难受。
“站住!”
在尉迟嘉与天机擦肩而过的时候,天机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伸手就去拽卫襄的衣袖——
没错,在天机的心里,一直都觉得卫襄才是需要忌惮的那一个,至于尉迟嘉,初见时候这人昏迷,后来这人进了火云宗,也一直是默默地跟在这女子身后,一看就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可怜的天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整个人就毫无预兆地飞了出去。
而更悲催的是,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的天机,根本就不清楚是尉迟嘉动的手,他只以为是卫襄的衣服上有自动防护的阵法!
他很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一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带着气血涌上头的愤怒,直接拔剑朝着卫襄冲了过去:
“居然敢对我动手,不知死活!”
卫襄尚且没反应过来,就被尉迟嘉伸手一揽,被圈在尉迟嘉怀里,完美地转了一个圈圈,避开了天机这重重的一击。
甚少失手的天机自然也没想到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能躲过自己快速的一击,根本没想过要刹住,只想着要是一剑结果了这女子,也算是大快人心,所以他就华丽丽地从卫襄面前飞过,连人带剑,一头扎进了放满了朱砂和符纸的符堂大厅。
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过后,符堂大厅内狼藉一片,而趴在其中的那个人,满头满脸的红色朱砂,身上也是斑斑点点朱红色的朱砂,整个人狼狈不堪中透露着难以置信。
符堂大厅内有一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笑声。
“呵呵……”
“哈哈哈哈!”
火云宗弟子压低了的笑声和卫襄完全不加掩饰的狂放笑声交相应和,让天机在这一刻,恨不得自己就此昏死过去。
但是身为火云宗中颇有地位的内门弟子,想昏死过去是那么容易的么?
倒是他手里原本托着的玄龟因为跟着主人被砸了一身的朱砂,瞬间受惊,化出了庞大的原身之后,忽然就白眼一翻,代替自己的主人,四脚朝天地昏了过去。
“扑哧!”
这下,就连原本极力憋着的水灵也再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没办法,谁让这乌龟的懦弱样子,和他主人横行霸道却跌了个狗吃屎的样子,分外相得益彰呢?
而随着水灵的笑声一出来,整个符堂的弟子再也不压着了,笑声完全爆发,符堂的屋顶差点儿被掀了。
当日傍晚,天机要挑战客卿卫襄的消息就传遍了火云宗上下。
朱云听了这个消息,也没顾得上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就去找了师父松陵子告状:
“师父,不管襄襄哪里惹到了天机师兄,天机师兄也不应该这么公然和襄襄挑战啊,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火云宗要起内讧!”
松陵子瞅了瞅自己这不争气的徒弟,云淡风轻地摆摆手:“此事也算是同门切磋,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朱云虽然说得大义凛然,但他就不信师父看不出自己的意图,此时师父这样若无其事,一点儿维护襄襄的打算都没有,这让朱云彻底急了:
“师父!这怎么能是切磋呢?天机师弟向来性情狠辣,他不会对襄襄手下留情的!师父,您就算看着襄襄帮助我们解决了尸魔一事,也不该对这件事坐视不理!”
松陵子盯着朱云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急了,才苦笑着摇摇头:
“云儿啊,你什么都好,为什么偏偏遇到这个姑娘,就这么失了分寸呢?我就问你,自从你认识卫襄以来,你见她吃过亏吗?”
“这……”
朱云被师父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何止没有吃过亏啊,一直都是别人在她手上吃亏。
可是……
朱云想了想,还是强辩道:
“可她,到底还是一个弱女子啊……”
“弱女子?哈哈,徒儿你真会说笑!”
松陵子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你且等着瞧吧,看看天机如此挑衅,你心中的这位弱女子,到底会如何应对!”
说完,松陵子直接走进了内室,彻底躲开了自己这被美色糊了眼睛的徒弟。
哎,千辛万苦拉扯大的徒弟哦,怎么就变得这么脑残?他是不是彻底忘了,这个“弱女子”还有一个人狠话不多的未婚夫时刻跟随在侧啊?
松陵子真想为自己掬一把辛酸的老泪。
云霞楼,卫襄房间外面的客厅内,卫襄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火云宗的描金茶盏,似乎是对火云宗这土豪的作风不是很满意。
而凿了精美花纹的地上,西泠正在水缸里拍打着尾巴,和祝言认真地讨论卫襄应该怎么应对那个什么天机的挑衅。
西泠:“这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挑衅小仙子!”
祝言:“就是,一定要狠狠地揍他!”
西泠:“问题是你揍还是我揍?”
祝言:“你敢吗?我揍得过吗?还不是得小仙子自己动手?可是……”
西泠和祝言齐齐地看向卫襄:“小仙子你揍得过吗?”
“两个脑残。”
卫襄不屑地还给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
“天机他脸多大啊,他谁啊?凭什么他要挑战我就要应下来?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老娘懒得理他。”
“可是小仙子,这种事情,并不是你不理他就能算了的,万一你不应战,他在路上非要拦着你打架,你打还是不打?”
西泠在水里口沫横飞地说着,然后眼神暗搓搓地瞟向了正坐在卫襄对面,认真泡茶的尉迟嘉,小小声地嘀咕:
“不如,让尉迟仙长代替小仙子你应战好了,反正你们是未婚夫妻嘛……”
虽然西泠的声音很小,而且被荡漾的水波淹没了一半,但是卫襄和尉迟嘉都还是听得到的。
卫襄亮亮的大眼睛一瞪,眉毛都要竖了起来:
“你说什么?”
“西泠,注意你的用词。”尉迟嘉也紧跟着接口道。
“我的用词?难道不对吗?”西泠一愣,弱弱地问道。
对于卫襄这女人时刻的恼羞成怒西泠不意外,但是对于尉迟嘉的话,西泠很是意外——
难道,这整天别别扭扭的两口子,终于要散伙了?
“当然不对。”尉迟嘉淡淡地说道,然后将手里泡好的茶放到卫襄面前,才转头看着西泠,认真地解释了一下:“以后我们就不是未婚夫妻了,我们很快就要是夫妻了,因为我和襄襄,要成亲了。”
“成亲?!”西泠和祝言皆是一愣,很快兴奋起来:“恭喜恭喜!”
老天爷啊,这个追随女人脚步跑遍四海的苦逼男人,总算是要抱得泼妇归了!
呸呸,抱得美人归!
西泠和祝言的脸上都挤出了无比真诚的笑容。
唯有卫襄,刚进嘴的茶水喷了一地,然后愣愣地看了看尉迟嘉,又看了看谄媚的西泠和祝言,张口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又似乎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什么都跟废话差不多。
憋了好一会儿,她干脆霍然起身,朝着外面冲去。
屋外响起卫襄愤愤的喊声:
“来人来人,去告诉那个该死的天机,老娘答应他的挑战,并且,是老娘亲自打,敢跟别人打,他就是个怂包!”
屋内,西泠和祝言面面相觑——卧槽,这到底哪一个消息是真的啊?
一个刚刚宣布要成亲的消息,另一个就跑出去大喊大叫撇清关系,他们到底听谁的?
正在纠结间,尉迟嘉站了起来,也向外走去,路过装着西泠的大水缸的时候,慢悠悠地抛下了一句:
“听说,你们谁会缝制喜服来着?”
“我们?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不会啊……”
西泠傻乎乎地回答。
祝言一巴掌把他拍回了水里,笑容满面地应下:
“会,我们都会的!尉迟仙长放心,一切包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