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西泠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出来的话充满了各种不服：

“最厉害的人怎么是它呢？明明就是我！不信我和它比比，看是我先能把它给冻死，还是它能先把我给吼死！”

小白猫一听也怒了：

“来啊，试试就试试，死了别怪我！”

可小白猫到底和西泠不同，西泠人家是卫襄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白猫现在都没得到卫襄的许可能一直跟在她身边。

它也只是喊喊，并不敢真的对西泠张嘴，一边撂狠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卫襄那边瞅。

卫襄此时看着小白猫，严重怀疑这家伙和自己身边的人不和，自从它出现，不是和胖胖掐，就是和西泠吵，实在是聒噪得很。

“你们都闭嘴，敢下去的就去，不敢下去的，就在这里待着！”

卫襄也懒得和他们废话，她已经能感觉到胖胖的气息，刚才和小白猫那么说，也不过是试探一下。

现在果然试探出来了，这家伙一路上说得很好听，事实上狡猾又奸诈，不到不得已，是绝对不可能卖力气的。

所以，真的进入到极渊海，那么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剩下西泠了。

确定了这一点，卫襄就不再理会小白猫了，和尉迟嘉两人绕着极渊海飞了一圈，确定了胖胖的大概位置，就直接跳入了海里。

西泠见状，也连忙一个猛子扎下去，跟着他们朝着深海处游去。

剩下小白猫毫无预兆地撇在礁石上，懵圈儿了：

“哎哎，你们不带我了吗？等等我呀！”

眼看着两人一妖的身影越来越远，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小白猫只能咬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

看来这女人狡猾的很，自己不拿出点儿实际的诚意，她是不肯能信任它的。

极渊海在东海十三域中，涉足的人最少，一来是因为从前这是听涛真人的地盘，闲杂人等轻易没人敢来打扰他的清净，而来这极渊海的海水冰寒刺骨，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方，动用法力相当困难，如果再不小心遇到海中的巨兽，丧生的可能性极大。

此时卫襄和尉迟嘉进入海底之后，发现这里的死寂冷清，比冰莲海还要严重，冰莲海没什么人气儿，至少还有海底的生物活动，但是这极渊海的海底，连一株珊瑚都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嶙峋怪石和苍白细沙。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的生命。

那传说中曾经存在的凶恶巨兽，都去了哪里？

念及此，卫襄对这个地方更加提高了警惕。

尉迟嘉也感觉出了卫襄那点儿细微的害怕，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地行走在海底。

两人两妖走了大概有将近十里的路，才看到眼前的景象有所变化——

无穷无尽的乱石中，有一片平地，其上矗立着几间简陋的小屋。

而卫襄对胖胖的感应，也在此时达到了最高，低呼出声：

“胖胖就在前面的屋子里！”

“先不要过去！”

看到卫襄似乎就要冲进那小屋子里，尉迟嘉连忙拉住了卫襄，将她护在身后：

“我先去看看！”

说完，就率先朝着那小屋走了过去。

不过尉迟嘉刚走了没两步，那小屋的门就自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小屋的门中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披着一袭金色的袍子，在海底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光芒，海底的一切都仿佛被这金光照亮了不少。

只是冷静下来再看的时候，卫襄就觉得这人的出场，就好像是一只金灿灿的孔雀，从一个黑黢黢的鸡窝里走出来一样，让人震惊之余又觉得滑稽。

“你到底什么人？”卫襄剑出鞘，指向了这个头脸都被裹在披风中的人。

“言儿说的话果然是真的，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就把你们全都带来了。你们好啊，老朋友。”

人影抬手摘去了自己的风帽，在海水摇曳中露出真容，笑着跟卫襄打招呼。

虽然光线幽暗，但卫襄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人的模样，惊呼声脱口而出：

“是你！你居然没死！”

眼前的人正是那个据说已经修为全无，不知惨死在东海哪个角落里的凌翰！

“我才是这个世界里上天命定的主角，我才是那个气运加身的人，所以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死掉呢？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凌翰的声音落入卫襄的耳中，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但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想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她最担心的还是胖胖。

“你把我的镇魂兽呢？！”

卫襄怒喝一声，抬手召唤出水流，借着西泠已经开始运转的寒冰之力，将水流化作一面冰墙，狠狠的朝着凌翰砸了过去。

“就在这里啊。”

凌翰口中发出声诡异的笑声，飞快的伸出手臂，将手心里的蓝色团子挡在了冰墙的前面。

“胖胖！”

卫襄一惊，失声叫道——

那面冰墙已经袭到了凌翰的面前，想要躲开几乎不可能！

好在千钧一发之刻，尉迟嘉毫不迟疑地出手，一道金光劈了过去，不仅将那道冰墙打碎，还劈中了凌翰的手腕，凌翰手一松，尉迟嘉就将胖胖卷了回来。

“胖胖！”

心脏都要跳出来的卫襄飞身上前，接住了那个毛茸茸的蓝色团子。

但是刚刚到手，卫襄就发现了不对——

不，这根本就不是胖胖！这只是一团毫无生气的毛绒而已！

上当了！

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卫襄霍然回头，果然发现凌翰站在原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都说你变聪明了，其实还是这么蠢。”

他的手中又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毛团，这一次那个蓝色的毛团不再是闭眼沉睡的模样，而是朝着卫襄伸出了小爪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小姐姐，救我！”

“胖胖！快喊，让他松手，松手！”

卫襄立刻高声喊道——

胖胖是有“出口成真”的本领的，只要还能说话，就能自救！

可此时胖胖却哭丧着一张脸，连连摇头：

“没用的，我喊了，可是我根本逃不出去……小姐姐我好怕！”

没用？居然连胖胖都影响不了这个人了？！

那这个人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他到底还是不是活的？！不然胖胖的话怎么会对一个活人没有用？

卫襄顿觉毛骨悚然。

就在卫襄愣神的片刻，凌瀚已经拎着手里的胖团子，再次笑出了声：

“你的本事对我来说当然没用——我和你的主人一样，拥有灵丹之体，我已经不再是凡人了，所以，今天你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说着，他的眼睛直直盯住了卫襄：

“只要你死了，那么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与言儿争辉，我和她就会按照既定的命运得道飞升飞升，超脱凡尘！”

“什么得道飞升，超脱凡尘……尉迟嘉，这人是不是疯了？”

卫襄隐隐觉得眼前的凌瀚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近乎癫狂，她悄悄地向尉迟嘉传音问道。

“有可能。”

尉迟嘉点点头回应道。

他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这人疯没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想办法解决掉这个人。

尉迟嘉悄悄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朝着正在运转寒冰之力的西泠招了招手。

西泠会意，立刻加快了寒冰之力的运转，极渊海原本就冰冷刺骨的海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冻结。

而凌瀚仿佛察觉不到周围海水的变化一般，并没有对卫襄出手，而是紧紧扼住了胖胖的喉咙，很显然他是打算直接把胖胖给掐死——

胖胖是卫襄的镇魂兽，只要胖胖死了，卫襄立刻就会受到重击，不死也会半残，那个时候，他再出手取卫襄的性命，就易如反掌！

卫襄也看出了凌瀚的意图，她没有再跟凌瀚废话，也没有再用自己的控水之力，而是迅速后退，张开双臂，不断地划动，像是在围拢什么力量。

下一刻，就有无数条丝丝缕缕的金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绝的消失在卫襄的身周——

“以神之力，以我之名，祝尔断恶念，锢手足，神魂俱灭！”

若说在此之前，对于自己成了神明这件事，卫襄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只是当成开玩笑一般在使用神明的力量给人祝福，那么此刻浮现在卫襄脑海中的这些咒语一般的祝福，瞬间让她领略到了神明的可怖之处——

不需要对任何人出手，只要我的意念认定你是恶的，是需要铲除的，我便可以赐予你神的祝福，足以将你彻底湮灭的祝福！

卫襄从未像此刻一般睥睨人间，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人间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个闪念而已！

这样的卫襄，内心的变化无人能知，但是神情间忽然浮现而出的高高在上和冷漠威严，让尉迟嘉和西泠，还有乾坤兽同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个他们熟悉的卫襄，好像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来自遥远上古的冷漠神袛，人间种种悲欢离合，在她眼中，如同沧海一粟，不值得一顾！

这样的眼神……尉迟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北海之上，父神遗魂看着他们的眼神。

正在收紧手指的凌瀚随着远处女子的咒言，全身逐渐僵硬，尽管他用尽全力想要完成那个把胖胖掐死的动作，但还是徒劳地停止在了最后一握。

甚至，他连眼神的转换都变得艰难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僵硬粗糙如同石子相撞：

“神？你居然是神，可我，才应该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你是不是唯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蝼蚁一般的你，该湮灭在这个世上了。”

女子的声音冷漠而无情，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事实。

说完，她的双臂再次挥动，无形的神力澎湃而出，没有痕迹，没有形态，却如同一只透明的手一般，拂去了凌瀚身周那金灿灿的光芒——

凌瀚的金色披风迅速开始碎裂，黯淡，失去光泽，最后，露出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衣衫。

而这袭黑色的衣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可想而知，接下来要碎掉的，大概就是衣衫之下的血肉之躯。

“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成神了，我明明已经成神了……”

凌瀚僵硬而绝望地朝着海底更深的地方呐喊，似乎在质问什么人。

一个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回答了他：

“因为新的神诞生了，而这世间，只能有一个神，她来了，你自然就要走。”

少年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仿佛神的去留就像是眼前的海水波动了一下，自然而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你是谁？”凌瀚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了这三个字。

小白猫纵身一跃，轻轻地穿过海底的嶙峋怪石，站在了卫襄面前，面对着凌瀚，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才再次开口：

“我是乾坤兽，腹藏乾坤，这个世上，没有我看不到的人，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尤其是这种上古流传下来的规则。”

“可是，不对啊，小仙子成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吧？”

犹在震惊中的西泠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小白猫这逻辑根本就说不通！

小白猫扭头，轻蔑地看了西泠一眼：

“你这种孤陋寡闻的妖怪能知道些什么！这女人之前只是拥有了神明该有的一切，但是此刻，她才真正成为神明，一个冷漠无情，在她眼中万物众生皆蝼蚁的神明，之前她心有挂碍，贪恋凡尘，算什么神明？”

“那，那岂不是说……”

岂不是说小仙子会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神？就像北海出现的那个什么父神一样？

西泠后面的话都没敢说完，悄悄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了尉迟嘉一眼——

如果小仙子成了冷漠无情的神，那她的这个未婚夫怎么办？会不会被退婚啊？

小白猫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尉迟嘉一眼：

“等到这个妄想成为神的男人彻底消失之时，就是你女人彻底成为神明之时，这样的一个老婆，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这样的襄襄……当然不是我想要的襄襄，也不是她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尉迟嘉淡淡说道，并没有如小白猫期待那样露出分毫的惊慌失措，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孤注一掷在他身上浮现——

他的手心里，渐渐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带着六棱的花纹，霜华流转，阴寒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