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百九十二章 程无心的心结(1 / 1)玖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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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十字街头,她站在倾盆大雨中,看着远处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呼吸刹那静止。

大雨冲刷着她的脸,她在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记得哭,不记得喊,也不记得往路边儿上站一站。

甚至于暗夜中的车疾驰而来,看到车前那刺目灯光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她的身体被撞飞,在空中飞出去很远,落到地上的时候,她才觉得疼。

她能看得到远处那对男女慌乱地分开,然后朝着她跑来,她也能看得清肇事司机呆滞恐惧的脸,唯独看不清,自己那么多年的青春,是不是喂了狗。

闭上眼睛之前,她问了余沧海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两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后来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余沧海的事业没有彻底开始腾飞以前,她是从来没有为感情这种事情发过愁的,只等着婚房装修好,然后安安稳稳地结婚,和余沧海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恶俗的是,余沧海忽然之间事业有成了,一夜暴富了,然后一切就都变了。

她开始觉得余沧海和他公司里的女助理走得太近,觉得余沧海和女客户之前暧昧不清。

可是余沧海无数次地说她想多了,无数次地在她质问猜疑的时候和她争吵,反问她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她想要怎么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

她只想要一切都回到从前那样平静的生活,她只想抓住自己耗费了整个青春的这场爱情。

可偏偏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偏执,她并没有抓到过余沧海背叛她的确凿证据。

所以在她日渐变得神经质一般疑神疑鬼之后,她和余沧海终究是渐行渐远,终日生活在无休无止的争吵和猜疑中。

直到她死前,她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个结果。

所以,她真的很想问问余沧海,你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不说你已经不爱我了,为什么不说我们不合适了,为什么不说你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他不爱她了,她不会恨,因为她听很多的人说过,爱情这种东西原本就很短暂。她并没有奢望过能拥有一辈子缥缈的爱情,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把两个人从爱情转化成亲情,然后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完成父母最后的遗愿。

可是余沧海却不说,什么都不说,冷眼旁观她一个人闹腾,冷眼看着她在这段早就不存在的感情里日渐扭曲,生生把她变得面目全非,把原本笑容明亮的那个人,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的泼妇。

如果他能早一些说清楚,我不爱你了,我们不合适了,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那结局,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至少,她觉得自己死了,是结结实实被车撞死了,而不是心灰意冷之下,死的这么憋屈。

可惜,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她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余沧海会不会假惺惺地对着她的尸体哭,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情深义重”地葬了她,然后掉几滴眼泪,在别人面前树立起一个痴情未婚夫的形象。

但是她再也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去相信一个人了。

甚至当她想要重新开始,刻意去将心思放在沈良夜身上之后,她都没有再找得回前世那个对人毫无怀疑,完全信任爱人的自己。

所以,当沈良夜终于转身,想要迎娶她的时候,她反而退缩了。

她害怕自己再次变成那个疑神疑鬼的怨妇,再次变成那个为了爱情丧失自我的女人。

只可怜了沈良夜,终究要被她辜负了。

“对不起,对不起……”

山洞里,沉浸在梦中的女子喃喃地说道。

卫襄坐在她的身旁,抬手将已经熄灭的篝火再次点燃,顺手在山洞口布下了结界,挡住了夜风带来的寒潮。

程无心梦里那个对于卫襄来说光怪陆离的世界在卫襄面前渐渐消散,卫襄对着跳动的篝火,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了抱程无心,说不出的心酸。

原来,性格坚毅沉稳,行事利落果决的大师姐,居然也会有这样令人心痛无力的秘密。

她没办法想象,神采飞扬的大师姐,是要掩藏多少心事,才能活成如今这副模样。

难怪大师姐明明在其他事情上干脆利落,唯独对待回心转意的二师兄,犹豫得让人看不明白。

一直守在山洞外面的尉迟嘉看着卫襄满脸痛惜的样子,起身走了过来,在卫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样,看到大师姐的心魔了吗?”

“不是心魔。”卫襄摇摇头,“大师姐这是心结。”

心魔和心结还是有区别的。

心魔是所有修仙者修仙路上的最大拦路虎,一不小心,是会要了人命的。

但是心结不同,心结不会要了人命,但是会让人,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那,该怎么办?”尉迟嘉不知道卫襄到底在程无心的梦里看到了怎么样的秘密,也不想追问,直接问重点。

卫襄想了想,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我们去找鱼沧海。”

对于心魔,卫襄的解决办法向来简单粗暴,扔去语凝海就好了,能过则过,过不了大不了让那些镜灵们放水。

可是心结,真的只能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而大师姐梦里那个伤害了她的渣男,不仅和鲛人之王鱼沧海同名,还和那厮长得一模一样。

想到这一点,卫襄就恨不得直接去把鱼沧海给捶一顿。

但是想要捶人家一顿,到底还是需要理由的。

于是卫襄就把鱼沧海叫到了一块礁石上,问他:

“你还记不记得你前世的事情啊?”

鱼沧海一脸茫然:

“前世?我哪里记得什么前世……”

“连前世都记不住,你活着浪费土地吗?”

卫襄二话不说,上手就把鱼沧海打了一顿。

好久没挨打的鱼沧海:……呜呜呜,我特么又怎么得罪这个姑奶奶了?

他鼻青脸肿地替自己争辩:

“我根本就没有在陆地上生活过,我怎么会浪费土地……”

“那这么说你就是浪费海底土地喽,还是欠揍。”

卫襄不由分说又捶了鱼沧海一顿。

奄奄一息差点儿被打死的鱼沧海:……谁能告诉他,他到底错哪儿了?!

旁边站着的那位,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能不能管管你的暴力狂老婆啊?!

面对鱼沧海求救的目光,尉迟嘉默默地转过头,用实际行动告诉鱼沧海,什么叫做视而不见。

鱼沧海:……老子真的很绝望!

好在卫襄只是想替程无心出口恶气,没想着真要鱼沧海的命,看看鱼沧海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不再对鱼沧海进行肉体上的打击,直接进行精神上的袭击——

她果断拿出了一张搜魂符,拍在了鱼沧海的脑袋上。

可怜的鱼沧海,就这么从里到外被卫襄扒了个干净。

可是卫襄在鱼沧海的识海中翻来覆去地寻找,都没发现一丁点儿关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记忆。

“这就奇怪了,难道大师姐的心结真的和这家伙没有一点关系?”

卫襄很纳闷,想了想,她又仔仔细细地去看了鱼沧海第一次见到大师姐的记忆,然后在这段记忆里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感觉——

这个美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凡人的认知中,可能就是普通的眼熟,但是在卫襄的认知里,这肯定是有缘故的。

百因必有果,鱼沧海既然有这种感觉,那必定是有某种因由的。

卫襄琢磨了一下,准备去找朱云。

找鱼沧海,尉迟嘉还能无所谓,因为鱼沧海这家伙就是个倒霉蛋,襄襄绝对不会对他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但是朱云……朱云对襄襄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尉迟嘉对着卫襄眨了眨眼睛,墨色的眸光中带着魅惑的意味: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找朱云?”

“因为我要向他的镇魂兽朱雀,学习分魂之术啊。”

卫襄不由自主地就对尉迟嘉说了实话:

“我想要将鱼沧海魂魄中对大师姐的那一点点不同寻常分离出来,送进大师姐的梦里,解开大师姐的心结。”

“原来是这样啊。”尉迟嘉的脸色瞬间阴转晴,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卫襄的脑袋:“很好,我陪你一起去。”

因为顾忌着尉迟嘉,朱云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活着,从不敢靠卫襄太近,慢慢地变得和祝言一般没有什么存在感,只得成日里和西泠为伍,或者在南海之上泛舟游荡,以解心中郁结。

此时忽然间见卫襄来寻自己,霎时间受宠若惊,一听卫襄说明来意,立刻就将自己的朱雀召唤了出来。

朱雀身为火属神兽,最厌恶水,自从来了南海以后,就藏在主人的袖中死活不肯出来,此刻被主人召唤出来,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是再不愿意,也只得遵从主人的命令,为卫襄表演了一番合体分魂之术。

卫襄看着两只火红的鸟儿在空中时而合二为一,时而分成一模一样的两只,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神兽都可以分出魂影,那么人也一定能分出魂影来!你们教教我,怎么把魂魄分出来吧,好不好?”

“不好不好!”

朱雀似乎对卫襄持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尖利地叫了两声之后,就站在朱云肩头转过了脸去,看都不愿意再看卫襄一眼。

卫襄冷哼:

“呵,身为镇魂兽还这么大脾气,说得好像你真的能做的了主一样——朱云,帮帮忙!”

虽然卫襄的语气并不怎么像是在求人办事,但是朱云对卫襄自然是有求必应的,立刻就给朱雀下了死命令,必须把分魂之术教给卫襄。

“不要不要!”

朱雀简直要气死了,一边喷火一边尖叫着飞远。

但相比主人来说,它就是只胳膊,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

在海面上徘徊了半天之后,朱雀最终还是在主人的施压之下,无奈地同意了。

一天一夜,卫襄啥也没干,就跟着朱雀一遍遍地练习,跟着朱雀一遍遍地以灵魂为江水,以心智为阻隔,学会了将自己的魂魄分为两份。

只不过分出来的那个魂魄完全没有本体灵动,像是一层烟雾一般飘飘渺渺地站在卫襄面前,傻呆呆地看着她,让卫襄顿时有错觉,觉得自己貌似原本就是这个傻兮兮的样子。

真是没眼看啊,不过用来对付鱼沧海,足够了。

卫襄迅速地把自己的分出来的这点儿魂魄收了回去,然后结束了这段并不愉快的学习。

而倒霉蛋鱼沧海,在海底潜逃了一天一夜,到底还是没能逃开卫襄的魔爪,在鲛人神庙被卫襄给逮住了。

卫襄冷笑:

“怎么,还想跑到东海去?以为现在你们的神庙一分为二,去了还能回来?”

“我,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躲在这里清静清静……”鱼沧海弱弱地说道,可怜弱小又无助。

也是,他的族群还在这里,身为鲛人之王,他能逃到哪里去?就算是逃到了东海,那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绝望的鱼沧海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该还债了!”

卫襄拎起鱼沧海,飞向了程无心所在的小岛。

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程无心再次沉入了梦中。

依旧是从前那个世界,但是场景已经不再是那个雨夜了。

天气晴朗,是个顶顶好的黄道吉日,宜婚丧嫁娶。

她的葬礼和婚礼,在同一天举行了。

婚礼上,英俊帅气的新郎神情憔悴,眼眶红肿,抱着她的遗像,一步步地进行着婚礼的步骤。

她曾经那样期待的结婚戒指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期待的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场面也有了,可是她没了啊。

只有新郎因为这场特殊的“婚礼”收获了无数人的眼泪和感动。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是遗像中的那个人,程无心觉得,自己也一定会感动的,毕竟从前听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也曾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是当她看到了雨夜中的那一幕,再看这一切,就是一场笑话。

“惺惺作态。”只剩下魂魄的女子站在自己的婚礼现场,冷冷而笑。

但是当她看到接下来的四十年之后,她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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