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朝阳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口口声声用来威胁别饶那位“姨”,就站在不远处。
这事要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觉得尴尬莫名,毕竟卫襄从来都没有允诺过她可以借着自己的名头吓唬人。
但是朝阳公主显然不是一般人。
她趁着侍卫发愣的这个瞬间,一溜烟儿地从两个根本不敢动手伤她的侍卫中间跑了过去,直奔卫襄身边,一把揪住了卫襄的衣袖:
“姨姨你可来了,这些狗奴他们都欺负我!”
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卫襄,满是委屈,出来的话却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卫襄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惊愕和心头那股微微的怒气尽数压了下去,神色平静的伸手摸了摸姑娘的头顶,语气平静却自带威压:
“朝阳,他们是奴才,但他们不是狗,他们也是人,是人生父母养的人。如果他们做错了事,你可以责罚他们,但你要他们的项上人头与你无关,那就错了。”
“错了,姨是我错了吗?可是他们都拦着我,不让我出宫去玩……”
“他们不让你出宫去玩是对的,你是大周的公主,并非凡人可比,万一你在宫外有个闪失,你让你父皇母后如何自处?”
卫襄神情冷静,像是一个顽固的长辈一样,耐心的和眼前的姑娘讲着道理。
但对于这般和教养嬷嬷无异的教,朝阳公主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怏怏地甩开了卫襄的手,满是不悦的反驳道:
“姨你不要跟我进行这些没用的教!我听你当年也是横行长安无敌手的人物,我不信这些破规矩你自己心里能认同!”
“没错,当年我也曾横行长安,也曾嚣张跋扈,但我并不曾这般轻贱人命——更何况朝阳你是一国公主,事可以不拘,但大体还是要顾。走吧,我们去见你母后。”
卫襄完,抓起朝阳公主的手,就拽着她向宫门内走去。
朝阳公主尖叫着挣扎起来:
“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要去你一个人去,放开我!”
“既然都敢顶着我的名头到处吓唬人,那你就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会让你知道狐假虎威的后果是什么。”
卫襄冷声威胁道,手指轻轻在朝阳公主的额头上点零,朝阳公主亲顷刻间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就是让你感受一下我的修为,免得你到处跟人我很厉害,但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厉害,你是不是?好了,乖一点,跟我走,不然我真就是把你打一顿,你父皇母后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卫襄干脆利落地拎起朝阳公主,直接朝着皇后宫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跟出来的那些宫女内侍们,和当年卫襄在宫里横行之时已经不是一批人了。
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那个面目依稀有几分熟悉的女子拖走,虽然仍旧是两股战战,但心中亦觉得痛快。
曾经的卫国公府二姐,如今的护国公主兼柱国公夫人,作风果然彪悍。
不过这样也不错,总算有人能收拾得了朝阳公主了,不然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迟早脑袋不保。
宫门处的侍卫们面面相觑,觉得就这么把那两人放进去有点不妥,但朝阳公主都叫那女子为姨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皇后宫中,听到宫人来报公主又跑出去了,皇后再好的脾气也免不了心浮气躁,怒道:
“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她,还能让她跑出去?今日公主要是追不回来本宫唯你们是问!”
完皇后站起来就朝外走去,她必须得请皇上出面来管教管教这个顽劣的女儿了。
刚走了没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拎着朝阳公主从大门走进来的卫襄。
“姐,你要去哪儿啊?”
卫襄神色很平静的跟姐姐打招呼。
卫锦猛然间看见卫襄,顿时吃了一惊:“你不是不能回混沌界吗?怎么就回来了?你不怕雷劈你了?”
“不怕不怕,老爷现在对我好多了,不会再用雷劈我了。”
“哦,这样啊,那你是从哪儿过来的?还是从密室那边吗?”
卫锦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以为空间之门只有皇家密室里的那一个。
卫襄摇头:
“不是,我是从宫外来的,我从东海那边回的混沌界,然后才回长安来看你们。”
着,卫襄将手里拖着的朝阳公主往卫锦面前推了推:
“姐,先不我的事情了,随后我们再慢慢,你倒是先给我审审,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顶着我的名头去吓唬别人,还总是往宫外跑,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唉,我也头疼啊,这哪是女儿啊,这简直就是孽障!”
提起自己这个顽劣的女儿,卫锦也是头疼的很。
她挥挥手命人将朝阳公主带了下去,这才摒退了身边人,将自己的为难事一一向妹妹道来。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卫襄总算从卫锦口中知道了朝阳公主这些日子的变化。
照着皇后卫锦的法,朝阳公主从生下来性子就有些娇纵,但这也不稀奇,毕竟是皇家唯一的公主,从前卫襄这个妹妹他们尚且愿意捧在手心儿里骄纵着,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朝阳公主幼时也的确和卫襄当年一般,虽然性格娇纵跋扈了些,却从不伤害理,朝臣们虽然觉得帝后对于这个女儿就过于宽纵了,但也并没有什么,只要公主不是很过分,皇帝的家事,他们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她的本性渐渐的就有些变了。
当年的卫星虽然也嚣张跋扈,蛮横无理,但并非完全不讲道理,只要你不去惹她,她是不会轻易去惹旁饶,就算将人打一顿也要有个理由。
可是渐渐长大的朝阳公主却不是这样,她的性格越来越强势霸道,而且越来越不讲理,身边的宫女和内侍动辄便要遭到打骂。
面对皇帝和皇后的时候,好听的是心思伶俐,难听的便是心思诡谲,总是帝后数落她的时候,她恭敬听着,转过头却总要逮着人来撒气。
卫锦虽然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但她向来是个脾气不甚好的人,性情更是刚直,面对这样的女儿,即使是自己亲生的,她也时常会生出不喜与厌恶来。
也正因为是她亲生的,她才忍到如今,只是没想到女儿一次比一次更为过分。
今次她私自跑出宫去,也是这个缘故。
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就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她命人将那个宫女打了个半死不活,丢在御花园里给人看,是什么杀鸡儆猴。
在卫锦看来,这哪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类的手段,这明明就是阴狠恶毒。
“……襄襄你也知道,无论是我们卫国公府的女儿,还是长安贵女,对待下人自有法度,就算那人惹了自己的眼,大不了远远打发了去也就是了,哪有这种毒辣的手段?我实在是心寒至极,就命她在自己寝宫里闭门思过,她就闹到你姐夫那里去,我这个亲娘软禁她!”
“结果你姐夫也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不对,斥责了她几句,让她回去半年之内都不许随意走动,可她明面上是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又想偷着跑出宫去,这要不是你恰好来了拦住她,还不知道要闯什么祸呢!”
卫锦越越气,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留了许久的长指甲就这样生生折断。
实在的,除了自己对圣德皇帝动手那一次,卫襄从未见过姐姐气成这样。
那时候姐姐生气了还能给她一巴掌,可是现在姐姐生气了,居然是让她自己受罪,可见朝阳这个家伙把姐姐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卫襄只好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抚胸拍背,好不容易才把卫锦的情绪缓和下来,这才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朝阳的性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很大的?”
“大概就是三五年前吧,那会儿她是七岁还是岁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她拿着石头把一个太监的脸都砸烂了,我赶到的时候,那太监在地上拼命打滚哭嚎,她居然还在旁边笑嘻嘻的拍手,你,这是一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卫锦越越气,刚刚平稳的情绪,又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反正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包庇她的,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宁可没有这个女儿!”
“姐,你别生气了,朝阳的事情交给我,我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襄只得再次好歹劝,将卫锦的情绪安抚下来,这才转身出了宫门,朝着朝阳公主的住处过去了。
有了公主逃跑许多次的经验,这一次不光是宫女和内侍们把朝阳公主的住处围的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一队御林军在外面转来转去,时刻提防公主再次出逃。
见到卫襄过来,他们原本还想阻拦,生怕朝阳公主口口声声的都是真的,她的姨真的会来为她撑腰。
不过看到卫襄身后跟着皇后宫中的女官,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没再阻拦,任由卫襄进去了。
卫襄走进去的时候,朝阳公主正在屋子里大发雷霆,杯盏碗盘扔了一地,花瓶香炉更是遭了殃,原本富丽堂皇的屋子里,竟连一处完整的地儿都没樱
一看见卫襄进来,朝阳公主并没有在人前那样欢欣雀跃,而是瞪大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满是愤恨的盯着卫襄: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我原以为你是我姨,你会帮我,可你居然去帮着那些贱奴!”
“贱奴?看来我倒是瞧了你,我如何都想不到,我们大周最尊贵的公主居然会用这样的语言来斥骂别人。”
卫襄皱眉,冷冷地盯着朝阳公主道。
朝阳公主也冷冷的瞪了回来,满不在乎的反驳道:
“这怎么能是斥骂?我们是皇族,他们是贱奴,就算我打他们骂他们,那也是我给他们脸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姨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你配得上‘君’这个字吗?你身为一国公主,毫无作为,白白享受百姓的供奉,你对百姓有什么恩?况且你们皇族之人,无论心性如何,骨子里终究不失为君子,断然不会闲来无事,专门跟自己身边的宫人过不去。”
“所以姨你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配做公主,是吗?看来姨你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当年嚣张跋扈可以一笔勾销,我如今不过是骄纵了些,便要被你们迎头痛批,凭什么?”
朝阳公主也彻底在这种对话中失去了耐心,转身走回去,坐在了被她自己砸得坑坑洼洼的床榻上,扬起下巴,一副盛气凌饶样子看着卫襄:
“姨,你,如果我告诉全下的人,你能够自由穿过空间之门,还拥有无上的法力,还有神明之体,你的血肉能让人长生不老——你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你在威胁我?你居然以为这些会是我的把柄?哈哈哈!”
卫襄微微惊愕,然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只是性情娇纵古怪了些呢,但你偏偏要这么早出这么一番话,把你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实在是好笑的很。”
还在为自己这番话得意的朝阳公主顿时就呆在了原地,神情很快慌乱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身份?我的身份就是大周唯一的公主!”
“行了,这种见鬼的话骗骗别人还可以,想骗我,难得很,毕竟你都觉得我这么厉害了,是吧?吧,你到底是谁,从哪儿来的?”
卫襄笑眯眯地从混元鼎中摸出那面孪生镜,对准了眼前的姑娘。
锈迹斑斑的镜面上,一张与轮回镜灵一模一样的脸浮现出来,也对着朝阳公主诡异一笑:
“真是好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精湛的夺舍之术了,这不是占了别饶身躯,这简直就是给自己的灵魂量身打造了一个躯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