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叔……”龙上人觉得有点尴尬,压低声音说道:“逆霞岛的飞马确实是闻名遐迩的,不可能拖不动马车……”
任佑摇摇头。“不信走着瞧!”
这都是任佑的真心话,只是他从来记不住一件事:自己的真心话,往往都会伤及旁人虚妄的骄傲。
“不信走着瞧!”叶玲珑鹦鹉学舌,对龙上人瞪了一眼。她始终不喜欢这两个自己师父的同门师弟。
“好,走着瞧。我原以为你好歹是一派掌门,多少有些见识,没想到却是如此一只井底之蛙,竟敢小瞧我逆霞岛的飞马车。难怪你门下弟子各个如此不堪。实话告诉你,我逆霞岛的飞马车还从没有跌过云,你怕是要失望了。”女子的声音虽然好听,但语气却是越来越重,显然真被任佑激怒了。
“两位仙子莫气。跟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动怒。什么五观门,听也没听过。今日能遇到他们,已经算是他们的造化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不知好歹……”驾马的马童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对五观门的鄙视深入骨髓。
这也正常,谷西州修行门派名录里都很难找到五观门,所以只要在外面遇到的修行者,大多都是瞧不起五观门的。修行界实力为尊,这是千万年来的规矩。
马车紧紧跟在星野舟的左侧,无论星野舟走得多快,它都能贴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几乎一丝不变。
马车上的马童嘴角带着得意的笑,不时就要看上一眼船上的诸人,显然是在炫耀和示威。
叶玲珑直脾气,气坏了。“掌门师叔祖,这可如何是好?”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管他呢,他又没来攻击咱们,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任佑懒洋洋地坐在星野舟的船头,尽揽周围的风光,对于身边的飞马车视若无睹。
任佑毫不在乎的神情更加激怒了马车中的某位仙子。“真是个泼皮无赖,诋毁了我逆霞岛,还敢这般优哉游哉。一会儿就算被证明了他的话是错的,他想必也是不会道歉的。师姐,难怪师兄说在外面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就绝不要跟他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我看,咱们也别跟着他们了,将他的星野舟打翻,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这声音故意放出来,就是要让五观门的人听见。
五观门的弟子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对方挑衅在先,怎么就变成自己一方不讲道理了?合着自己就该低眉顺眼地在对方面前伏低认小不成?
莫月和陶萧都冷眼旁观,他们知道任佑的实力,晓得他不是贪生怕事之人。更何况,他们跟任佑一样,并不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完全没有跟对方一决生死不可的必要。
至于叶玲珑,毕竟跟着任佑走了几趟远门,与其他弟子不同,多了很多见识,虽然也难免气了一阵,却也渐渐放宽了心。
李显德、王沉沉和黄登峰却是格外沮丧。这是他们第一次出门,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被人欺负的事,结果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真是无赖!”驾马的马童看得烦了,忍不住抽出马鞭,下意识朝着星野舟打来。“我们逆霞岛是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换了其他门派早将你们诛杀了!”
啪!
鞭子打在星野舟上,激发了星野舟上的护船阵法,一道电光反击了回去。
童子猝不及防,被电光击中,身子一栽,几乎跌落。
与此同时,面前一大团乌云忽然扑面而来,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前一刻尚且万里无云的天空顿时变成了漆黑一片、暗无天日。
海浪瞬间冒起百余丈,凶恶无比,即便在半空中的星野舟似乎也要被冲天而起的海浪卷下去了。
船上的五观门小弟子们无不惊呼。他们中的大部分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顷刻间,飞马车被狂风打翻。四匹飞马诚如任佑所言,已经筋疲力尽,居然顺着风漩往海面滚去。
任佑只有五境修为,靠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抵抗这样大的风浪,但他却是不慌不忙,轻轻敲打了一下星野舟主舵上的一个小小八卦符号。
星野舟即刻反应,冒起金光,稳定了船身。
这可是威山野叟最顶级的一艘星野舟,跟其他两艘截然不同。看似貌不惊人,其实却有着最厉害的发阵,并且经过高人修改加持,威力更大,被任佑慧眼识珠,从大一堆大法宝中挑了出来。
威山野叟事后醒觉,这才追了过来。当然,他追任佑是一个复杂的决定,星野舟只是动机之一。
星野舟宛如定海神针,在风浪中岿然不动。船上的五观门弟子们如履平地,处乱未惊,各个感叹不已。再看旁边,逆霞岛的人则是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马童慌乱间双手抓住了星野舟的船舷,身体飘在风中,凌乱不安,犹如纸片。
在他身后,两个女子正在并肩御法,抵挡狂风。这飓风乃是罕见的灵骤风,非得六境以上修为方能安全度过。
两个女子长发飞舞,遮住了脸庞,脚步已经虚浮,摇摇欲坠,虽比马童稍好,仍然狼狈不堪。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这时,李显德得意起来,反唇相讥。“刚刚谁说大话来着?现在怎么被放风筝了?”
“师叔祖料事如神,这还没多久呢,他们的马车真地就翻了。”薛通附和道。
灵骤风虽狂,但若不是逆霞岛的飞马车年久失修,也不至于一息即毁。风中穿白衣的女子意识到任佑的话千真万确。
几个五观门的弟子还想多说两句,以泄心头之恨,却被任佑打断。
“三位,这风可不是开玩笑的,进来避风吧。”
“不,谁要……要你可怜!我们就算死了,也不进去。”
“童子,不可嘴硬。刚刚若不是人家放开禁制,容你抓住船舷,你早已经落海去了。”白衣女子说道。她的声音任佑记得,乃是之前第一次开口喝止马童的那位。
“多谢道友不计前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衣女子知道自己无法抵御灵骤风,也不逞强,带着另外那位黄衣女子落到了星野舟的船头。
马童则累得瘫软在舢板上,呼呼地喘气。
看时,两位女子已经浑身湿漉漉,秀发更凌乱无比,都是被灵骤风所害。
即便如此,两女的绝世容貌却是丝毫未损。尤其是白衣女子,白璧无瑕,超凡脱俗。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她面前怕是也要自惭形秽。
叶玲珑身为女子,不自觉地打量对方,也不由得惊为天人。
“师姐,咱们干嘛要上船。”黄衣女子拉不下脸面,气鼓鼓地说道。这声音正是刚刚指责任佑的那一位。“我宁可掉到海里去,也不想跟这些泼皮打交道。
叶玲珑脸色微红。想当初她老是用这个词来讥讽任佑。如今,自己却常常被人这样诋毁。这要么是因为天道循环因果报应不爽,要么就是任佑真的有泼皮气质,所以无论谁跟他一起,也就自然而然地近墨者黑了?
叶玲珑摇摇头,赶紧将这些古怪的念头赶出了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