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如林,一时间映照得河畔仿佛白昼。一群江湖人士将河边围得水泄不通。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你这魔女今天插翅难飞了。”为首的老者仰天大笑,得意至极。
火光映照之下,苏让遥遥望去,这用剑之人身着一袭黑色长裙,鬓上还别着些精巧发饰,面前蒙着半张黑纱,竟是个女子。
苏让心下十分疑惑,听声音明明这女子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救助弱小,正是侠义之辈所为,怎地在这群人口中,竟成了魔女?
“哟,奴家还道是谁,原来是昆仑派的邱长老,怎么干得出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事来了,羞羞羞!”女子似乎并不害怕,反唇相讥。
“哼,我们武林正道斩妖除魔还要讲什么江湖规矩,你作恶不多,只需供出那老魔藏身之所,我们便不难为你。”邱长老大袖一挥,大气凛然地说道。
“呵呵呵呵,分明是你们假意欺负赵家妹子引我出来,谁行侠义之道,谁又是歪门邪道?邱长老,您怎么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了呢。”
女子牙尖嘴利,苏让在一旁看了暗暗发笑,这群人,还真是不羞。
“不必巧言狡辩,你既然不说,休怪我们不客气了!”那邱长老一挥手,身后一老一少两名男子与之前那使单刀的中年汉子,前后夹攻,老者用的是一柄长刀,少年则使一根铁索。
“卦门掌门人,广西金刀寨寨主,四川铁锁门少门主,邱长老,你们这些前辈还真瞧得起奴家呢。”
这女子左挡右架,居然还能开口说话,苏让诧异不已。更为惊讶的是,这几人居然大有来头,都是江湖上威震一方的角色,怎么会聚集起来为难这个小姑娘?
十几招过后,苏让已经看出来,女子招数奇绝,但功力比之其中任意一人都有所不及,能以一敌三只是靠着怪异的剑招,可这剑招,又怎么比得上那无名剑法的精妙。果然,对手兵刃长短配合,又过十招,她已经只守不攻,疲于招架,命在旦夕。
“一群大男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姑娘,说出去也不怕丢人?”女子气息已乱,早已说不出话来,这话自然不是她说的,而是苏让。
说话之间,苏让已一剑刺中那卦门掌门右手,挑起他的单刀,用的正是日前误伤余兴那招剑花,将单刀掷向金刀寨主,那金刀寨主躲闪不及左臂被单刀划破,流血不止,再使不动长刀,经此一闹,女子之需对付三人里功力最浅的铁锁门少门主,登时占了上风。
“小子不知轻重,若将她放走,她祖母为祸苍生,你百死莫赎。”
“嗬,放你娘的屁!我只看到这姑娘心地善良,所行乃是侠义之道,你们以此骗她出来,是在赌她的侠义心肠,那不是自相矛盾么?”苏让义愤填膺,一日之间在市井之中所学的粗鄙之语也一股脑骂了出来。
“这……”那邱长老有些词穷,但仍在辩解着,“我们自也不会为难于她,只是她祖母乃是武林大患,将她捉了只是逼那女人现身,投鼠忌器。”
“呸,亏你们还自诩武林正道,冤有头债有主,她是她,她奶奶是她奶奶,尽干这勒索绑票的勾当,他日传出江湖,想必又是一段佳话。哈哈哈。”
“那我就先杀了你。以免坏了我们的名声!”那邱长老恼羞成怒,提剑来取。大派长老果然名不虚传,剑法大开大阖,造诣之高,令苏让隐隐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邱长老一剑劈下,苏让横剑一格,双剑骤一相交,只听“当”的一声,震得苏让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决不能和他比拼内力。”苏让猛然想到,这些名门大派的元老,剑法或有高低,但内力修习时间差的太久,却不是获得一本秘籍又或凭借天赋在短短几年可以追得上的。
苏让当即一剑刺向邱长老喉头,邱长老刚要格挡,苏让转而削向他肩膀,还未等邱长老躲避,苏让挽了个剑花又来刺邱长老胸口,这些剑招有虚有实,若任其不管,却又说不定拿一件就刺在身上,可若见招拆招,又碰不到他,徒费力气。
他确是奇才,剑招愈来愈快,犹如狂风暴雨,只电光火石之间便找到邱长老破绽所在,那邱长老内力虽深,体力却已衰弱,眼花缭乱的剑招抵挡下来,已是汗如雨下,又拆不到十招,苏让便刺中邱长老右肩,邱长老一条右臂,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那边女子已将铁锁门少门主击退,二人合归一处,心想带头的邱长老已经受伤,其余人等,自是不足为虑。双剑合璧左冲右突,群豪人数虽多,却再无邱长老这样的高人,又哪里抵挡得住,只见一条血路杀开,苏让与那女子夺路而走。
方同行奔出不到一里,却听见一声长啸,城墙之上,有一人缓缓落下。
落下的是一名中年道士,头戴纶巾,身着青黑色的道袍,披着花纹斗篷,右手按着一柄二尺长的短剑,宛若神仙之姿。
“英雄出少年,果然名不虚传,贫道司马时不才,特来领教。”
“司马时?”苏让大吃一惊,此人乃是青城派前任掌门,传言是青城山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年方二十便继任掌门,在位不过十年便卸任。有传言说他大彻大悟,归隐山林;也有传言说他被仇家追杀,客死异乡;更有甚者,说他悟得大道,已霞举飞升。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让此时只想脱身,也不答话,一剑刺出。这司马时剑法飘逸,与点苍七十二式回风拂柳剑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青城山的奇才,一个是点苍山的高徒,二人你来我往,好似神仙舞剑,沁人心脾,可又招招暗藏杀机,那群豪中的普通武夫,只觉看的赏心悦目,如痴如醉,但凡有些眼界的剑客,却又暗自惊叹,手里捏着一把冷汗,不知换了自己上去,能接下几招。
这司马时果真难缠,一招一式没有半分破绽,苏让隐隐觉得,此人无论内力剑法,都在自己之上,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二百招,便会被他所制,到时别说带着个姑娘,便是自己,一条命早晚也要搭在里面。
说不得,只有赌上一赌,苏让一咬牙,仗剑直奔司马时中宫而去。
他这一剑门户大开,已全然不顾章法,什么反手后招,想也不想了,只想和司马时拼个同归于尽。他这招使出,将全身要害都呈现在对手眼皮之底下,若司马时看出破绽,也一剑刺来,自己必定当场毙命,而司马时最多不过受些皮肉之伤,将养两天,也就好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什么扬名武林,什么振兴师门,这万丈荣耀在苏让脑中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化为一撮尘土。好在是死在救人的路上,也不枉这一世习武学剑,终究是做了一名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