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蛇窟不远处,树木丛生,林荫密布。
此时盛夏才过,草木还远没有枯黄衰败。可苏让未到洞口,便有一阵阴冷肃杀之气袭来,无法感受到一丝生机。
苏让并不觉得奇怪,这灵蛇窟只听名字便知道是个毒蛇毒虫聚集之地。他武功卓绝,身边又备了些点苍弟子秘制的驱蛇祛毒灵药,也不特别惧怕。即便如此,苏让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只是他很难想象,如此阴寒之地,怎么会有医治寒毒的至阳灵草。
又行了二里,终于在一片稀疏的枝杈下,找到了洞口所在。看这树枝肆意生长,没有一丝刀斧雕琢的痕迹,显然此处是人迹罕至,想是早年间这里死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生人勿进之地。
生人勿进?人迹罕至?
苏让目光由上至下打量着,忽然看见一个叫花子模样的年轻人躺在洞口的石板上,懒洋洋的,好像是在晒太阳。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晒太阳的好去处。抬起头来,树木参天,并没有多少阳光照的进来,加上洞口没有封闭,谁知什么时候会窜出一条毒蛇出来。苏让实在想不通,这叫花子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跑到这来找死。
“又来了个不怕死的,我运气还真不赖。”叫花子率先说话了,只是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连懒腰都没有伸一个。
“你是什么人?”苏让有些诧异,隐隐感觉到这人一定会跟他为难。
“看门的。”叫花子依旧没有起身,只是简单地应和着。
“那你是要拦我了?你用什么兵器?”苏让多少有些忌惮了,如此邪魅之地,却突然冒出个看门人来,里面怕是比想象中古怪得多了,虽然并不惧怕他,心中却有无数念头一一闪现。这叫花子漫不经心,一片成竹在胸的神态,怕是远非凡夫俗子能比,却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武功。当下,将各门各派拳脚、器械、暗器的过招拆招法门都在脑子中演练了一番。
“我拦你做什么?你看看你,白白胖胖年轻力壮的,伙食肯定差不了,我叫花子挨你一拳不就归了西了?你还拿剑,我得多不开眼跟你打架啊?不打不打,我还想多活两年呐。”
这叫花子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怎么,苏让听了彻底摸不到头脑了。问道:“既然如此,那尊驾不去乞讨,在这看的什么门?”
“呵呵,想进去的我拦不了,快死了,逃出洞来的,我还是能看得住的。里面的灵蛇奇毒无比,被它们咬中的人,身上的毒质取出来一些,卖与那用暗器的武林人士,足够三年吃用不尽,不比沿街讨饭自在的多了?“
苏让没有想到,这叫花子将这么多机密相告,居然不怕言多必失,天下怎么竟有如此看似精明,实则全无城府的人。他不觉笑出声来。
可没过几声,苏让的笑容便逐渐凝固起来。这人如实相告,还有一种可能,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能来灵蛇窟取药的人,定是至亲至爱之人身中寒毒难解,再无其他手段,不得已才来此地。可惜十个进去九个丧命,剩下一个也四肢不全,从没有能把那灵草带回去的。偏偏还一个个自诩情深义重,武功卓绝,没一个听劝的。“叫花子斜着眼睛看了看苏让,叹了口气,似是心有不忍。
苏让暗自好笑,“这人怎么还悲天悯人起来了,说好的逼我送死取毒质赚钱呢?我与那老太太虽然亲切,却也远不是什么挚爱亲朋,既有如此危险,我若就此走了,不是枉费了他守株这么久待来的兔子?”
苏让虽然听他说的骇人,可他的性格向来是答应别人便绝不放弃,何况他本事甚高,又有灵药傍身。当下,还是谢了一声,便径直朝洞里走去。叫花子撑了撑身子,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又躺了回去,嘴里轻声自言自语着:“得了,看他这脸傲气就知道劝不回来了,还是少费些口舌,留点力气收尸吧。”
苏让不理那叫花子几步便冲进了洞里,洞中更是阴寒难耐,苏让将随身带来的火把点燃,又运了运内功,摄定心神,却发现周围并没有毒蛇出现,当下心中渐宽——走到这里一条都没看到,起码洞里的毒虫比自己想象的要少的多了。
继续前行没几步,正寻思着,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吐信声,这灵蛇窟里,终究还是有蛇的,只是苏让定睛一看,不禁傻了眼,这蛇也忒多了点。
火把映照下,前方是一片红灿灿的花海,不用说,正是那灵草了,周围密布的蛇群蔓延十数丈,有银环蛇、蝮蛇、响尾蛇、竹叶青,还有一众苏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蛇种。层层叠叠,几乎缠在一起,全无立锥之地,纵使轻功绝顶,也难以越过。苏让看的快要吐出来了。
这些蛇将花海层层围住,想要靠近却似乎心存忌惮,但又依依不舍,不愿靠的太远,徘徊在周围久久不愿离去。
苏让心生一计,知道毒蛇畏火怕烟,在洞里找了些干枯的枝叶,用火把点燃,用内力掷于蛇群中。果然周围的蛇群四散逃离,让出一块空地。苏让借机迅速抢入,可没过多久,树枝燃尽,前方还没驱散,身后的毒蛇又聚集起来,将苏让团团围住。
苏让有蛇药傍身,蛇群不敢直逼,但虎视眈眈地围在四周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苏让进退不得,腾空而起,仗着药力挥剑砍出,剑气到处,毒蛇一条条四分五裂,大有被斩尽杀绝的势头。苏让方才想起蛇无腰,不能腾空。他不愿久留,剑尖点地数次,来到花海之中,采了几朵日炎草,往腰带中一插,便即折返。
哪知花丛之中,忽地向上窜起一条小蛇。
那蛇周身通透,如琉璃一般,体内的脏腑都是金灿灿的,隔着皮肉,就可看的一清二楚。
它与别的蛇不同,竟能跳跃而起,全无征兆,苏让大吃一惊,却苦于在空中无从借力,只得将头一偏,让过咽喉要害,那小蛇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苏让慌乱之中,也顾不得师长教诲,运功加速血气运行,毒性发作更快的说法,将小蛇扯下,顺手扔出,也不管前方密布的蛇群,径直往洞口冲去。好在他身上的灵草驱赶,普通毒蛇不敢近身。
也不知飞奔了多久,苏让眼前看到一丝亮光,霎时间,他感到四肢百骸无不酸麻难忍,一会如万蚁蚀骨,一会又全无知觉,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