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突如其来,苏让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内息翻涌不止。膻中穴是人体大穴,真气汇集的枢纽,也是修习内功的人最薄弱之处,就是输送内力,也是缓缓运送,如此全力掌击,天下哪有这样治伤的?
他想要大声质问,却发现真气如山洪般充斥全身,在体内乱窜,将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要出手阻止,双手哪里还提得起一点力气来,竟像是瘫痪了一般,坐在那一动也不能动。他只觉得肝胆俱裂,一口鲜血喷在了李悬壶的脸上。
李悬壶正将排山倒海的掌力尽数发泄在苏让身上,见他吐血,竟露出得意的笑容。
忽然虞期捡起苏让的长剑,几个兔起鹘落便来到二人身前。他见李悬壶一掌击出,初时还以为是要为苏让运功疗伤,但看他行动鬼祟,出掌的一瞬赫然生风,任谁也知道这是倾尽全力的杀招,虞期见了自是勃然大怒,提剑来取。
她新学的内功还未入门,比起常人也只是力量大些,腿脚灵便些,这一剑刺过来,仍旧是晚了些,眼看着苏让重伤呕血。
李悬壶被苏让的血淋得看不清事物,见到剑光一闪,也不知道虞期用的是什么招式,只得朝虞期的方向斜着挥出一掌,要用掌力将剑震开。
哪知虞期的长剑突然下沉,斜斜地向上一挑。李悬壶双目模糊不清,急忙躲闪。
原来虞期内力虽失,剑法还在,只是出剑的力道和准头,与从前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若是在先前她武功鼎盛之时,只刚才那一剑偷袭,李悬壶的右臂早就不在身上了。饶是如此,他的衣袖上还是被虞期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虞期怒道:“你这卑鄙小人,好不讲信用!”
李悬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起来更是诡异可怖:“我怎么卑鄙无耻了?我只说让他不受毒发之苦,这人若死了,自然再也不会毒发,小妮子不说谢我,怎地竟用剑刺我?”
他这一番强词夺理,虞期更加愤怒了:“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却用诡计偷袭我们,不是卑鄙无耻是什么?”
李悬壶哼了一声道:“无冤无仇?你们绑架燕王,大逆不道。道衍先生神机妙算,早已传书江湖,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觉得自己还逃得了么?”
道衍?虞期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当日见他在凤翥寨调教出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在江湖上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徒增笑柄罢了,可今日再听到,虞期却不禁暗想:“这道衍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连这名不见经传的隐世门派的人,也能随意驱使了?”
此时险境未脱,虞期也不敢怠慢,真要想知道内情,也是制服了眼前这人,拷问于他来的方便,只说:“原来你与那皇甫戎都是一路的货色,作了燕王的走狗,还要互相攀咬。还说自己不是卑鄙无耻。”这个耻字还没说完,当即又抖了抖手腕,将剑锋向李悬壶递了过去。
李悬壶虽只是一双肉掌,却掌法凌厉,虞期刚刺到他跟前,却见他身子一侧,躲过这一剑,右掌已欺近虞期的面门,掌风刮得虞期脸上生疼。虞期这一剑尚未使老,本拟在李悬壶抵挡之时突生变招,打他个措手不及,谁知此时却只能撤剑回防。如此一来,她剑上的章法全都乱了。
她刚刚一击得手,只道这李悬壶全靠毒阵傍身,功力有限,破不了自己的剑招,却不知李悬壶当时视线受阻,因此反应迟滞了,如今擦去血迹,竟和之前大不一样。
原来,她心中所想的招式并无破绽,本来她那一剑李悬壶必须抵挡才是,可她内力今非昔比,剑招变化虽繁,但速度太慢,力道也弱,全没有了这套剑法该有的灵动莫测。
李悬壶欺虞期内力低微,贴近她身前,让她剑法施展不开,两只手掌轮流击出,只攻不守,逼得她连连后退。
终于李悬壶双掌齐出,她避无可避,只得将长剑往身前一架。她可不会苏让那倒转剑柄的把戏,把剑脊往那掌上一撞,顿时感到虎口一酸,体内七荤素,头晕目眩,几欲吐出血来。
李悬壶不等她喘息,又是一掌向她额头攻来,虞期情知无幸,丢了长剑,用双掌举过头顶招架。只听“喀啦啦”一声脆响,是手臂骨断裂的声音。
虞期并未感到疼痛,她抬头一看,却见李悬壶早已飞出数丈,她不知为何,自己随意一掌,竟有如此威力,只觉得身后有股真气不断从脊背涌入。
她回头一看,正是苏让在她身后运输内力。苏让此时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身受重伤的样子。
苏让体内的两股剧毒说是牵制,实则早已胶着在一起,李悬壶当时一掌击出倾尽全力,震得他膻中气海大开。他那九玄混玉功本就是克制百毒的神功,此时被他掌力一激,竟硬生生地与两股毒性融为一体。
九玄混玉功虽然神奇,可资质再高,少说也要苦修三十年,方有所成。此时苏让竟另辟蹊径,借着奇毒开辟出一条古往今来前所未有,既高深,又邪气十足的奇怪内力来。说它不是九玄混玉功,这内力与九玄混玉功一脉相承殊途同归,说它是九玄混玉功,却另有一股阴邪之气穿插其中,威力虽强,却又不似道家的正统武功。
经这一冲撞,苏让不仅内力激增,身上的毒也再无妨碍,李悬壶这一次,倒真的是做了一回悬壶济世的良医。
李悬壶哪里抵挡得住他这一掌,当下不再挣扎,掏出他那半红半绿的笛子来,想如对付皇甫戎一样,引毒阵围攻苏让。
苏让自己也吃了一惊,怎么自己慌慌忙忙使出这一掌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既然能退敌,也不多想,冷笑道:“悬壶先生,你右臂都已经折了,又打算用什么吹这笛子?”
李悬壶也不答话,咬破手指,将血不断滴在竹笛孔中,那血慢慢在孔内形成一层薄膜,他内力一吐,薄膜破了两个,吹出个音,内力一收,又有一层新膜附上,无穷无止,吹奏出的音律与之前并无二样。
苏让见毒物列阵而来,不等它们围住自己,连忙抓着虞期的手,没命地飞奔。左右李悬壶也是想救燕王,那便让他救去好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杀他,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远远地,却见李悬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好险,还好将他唬住了,若是他不怕死,打将起来,我这些宝贝儿可就要遭了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