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河正骂着老婆孩子起劲,见西边的卧房有个男子出来,又年轻力壮,面目清秀,气不打一处来,只道苏让与他老婆有染,一拳朝苏让挥来。
苏让见他拳头到了面前,伸手一格,将肖河推在一旁。
肖河吃了一惊道:“妈巴羔子的,这小娃娃居然还有几下子,难怪敢来抢老子家的娘们儿!”
他骂起人来,并不顺口,脏话说得十分生硬,摆了个架势,要打苏让。
苏让在一旁看的清楚,见他左脚尖微微点地,右腿端坐,左手成掌向前推出,右手握拳内收。这正是宋朝名将岳爷爷传下来的岳家散手的起手式。
这套拳法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入门难度极低,寻常的武师各个会使,可到了高深之处,又渊深难测,威力不可限量。
苏让见肖河行为不端,只想小惩大诫。他不知肖河功力深浅,不敢轻敌,却又怕若是他出手太重,把他打得重了,伤了巧儿一家的骨肉亲情。当下微微下蹲,伸出只手掌,用的也是岳家散手。
男子一掌推出,苏让照葫芦画瓢,也还了一掌,他只用了一成力道,双掌相对,竟是旗鼓相当,谁也没能伤了谁。
男子见苏让无事,右手成刀,自苏让右肩削下。他这一劈,力道比刚才又大了几分。
苏让暗道:“好个汉子,果然有些本事,竟然也来试探我。”
他将身子一侧,手肘一抬,隔了这一掌,二人各退了一步,又再次打开。
他们你一拳,我一掌,注入的内力一招强似一招,二人打得越来越快,晃得虞期眼花缭乱,已看不出每一拳的来路,巧儿与那妇人不懂武功,更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边虽是家中的至亲,却凶暴无常;一边虽萍水相逢,却又是个路见不平的侠士。心中到底希望谁赢,她们竟一时也想不出来。
两人内力愈加愈强,终于在二百余招后,各自挥出一掌,震得屋中的桌椅家具如长了腿一般,叮叮当当,跳动不停。
巧儿母女此时也顾不得想要帮谁,受掌力余波一晃,向后退了数步,险些站立不稳。
苏让与肖河各自催动内力,这肖河虽貌不惊人,手上的功力却不浅,他一向以来颇为自豪。行走江湖鲜有对手。
可他与皇甫戎师出同门,所学的都是一样的武功,修为也在伯仲之间。论功力,苏让虽有奇遇,却也仅是比他们略高而已,可他那怪异的九玄混玉功,正是天下一切邪门武功的至高境界,无所不包,正是九诡玄功的克星。肖河的内力袭来,犹如小溪汇入江河,苏让竟丝毫不觉有人与自己相抗。
苏让浑然不觉,肖河头上的汗水却涔涔而下,他知几十年的苦练,竟在一点点地消散,大为懊恼,却又没有半点法子,只能源源不断地将内力送出,稍有停滞,苏让内力一吐,他就要命丧当场。
肖河脸色难看,眼见再过半个时辰,就将油尽灯枯。虞期把门一推,冲了进来,大喊:“苏公子,留他性命!”
苏让见是虞期有命,自然无所不从,左右这肖河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吐出内力轻轻一送,将肖河推出一丈来远。
肖河适才与苏让比拼,早已累的筋疲力竭,往后一靠,坐在炕边的角落里,左手捂着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头上的汗流得更多了。
虞期刚刚急着保肖河的性命,一时情急,此时与苏让四目相对,又羞得低下头去,嘴上却仍笑得开了花:“你怎么……怎么也住到这大婶家来了?”
苏让眼珠骨碌碌地转着:“自然是跟你有缘,昨晚月老托梦给我,说你在这大婶家里会遇到强敌,他说我若来的迟了,我媳妇就要被坏人打死啦,到时候我的红线他就再也不管了。”
虞期见苏让如此旁若无人地胡诌,脸颊绯红,啐道:“呸,谁是你的媳妇,你知道我来了这里,不急着来找我,居然还有空睡觉做梦?”
苏让自知理亏,当日他为了捉皇甫戎,并没急着来追虞期,已是深感惭愧,今日赶到这里,顺口编了套花言巧语哄她,哪知虞期居然还有话等着他。
他见妇人家门前拴着匹骏马,与江承送他那匹一般无二,这山村贫瘠,他便料到虞期多半就寄宿此地,与妇人说了来意,便也在西屋住下了。此事以虞期的聪慧,只要动脑一想便能猜出。
他情知瞎话编不下去,连忙将话题移开:“这汉子随便欺负你们女人家,不是你最深恶痛绝的事么,我正要教训他,你怎么倒给这恶人求起情来了?”
虞期还沉浸在柔情之中,正扭扭捏捏做小女儿的姿态,听苏让如此一说,顿时醒过神来:“你不能杀他,他是我爷……他是孟少陵的弟子,囚禁了他师父,要靠他才能救人出来。”
肖河听虞期提起孟少陵来,脸色大变,坐在角落里,眼中尽是绝望的神色。
苏让听说虞期见过了孟少陵,向着肖河讥笑道:“这孟前辈也是人中龙凤,武功盖世,眼光竟然如此的差。他一生志在维护师门声誉,怎么收的弟子一个比一个不肖?一个转投官府做了只走狗,另一个却直接干出欺师灭祖的勾当来了?”
他见虞期关切孟少陵安危,早猜到二人的祖孙关系,既然虞期想让他放人,此时不逼他交出钥匙,以此向虞期赔礼,更待何时。
他缓缓拔出长剑,想向着肖河走去,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吓唬着肖河道:“今日我也做个严刑逼供的恶人,谁让你得罪了期姐,又对妻儿如此刻薄,就当是对你的惩罚。你若不将地牢的钥匙交出来,我的宝剑可不长眼睛。”
还未走两步,刚刚还惊在一旁的妇人一个箭步,拦在了苏让与肖河中间,她脸上被肖河打时流下的眼泪还未擦干,此时又不住地流起泪来,语无伦次地道:“小兄弟,我丈夫不是坏人,我是甘愿被他打的,这位妹子与巧儿最是投缘,巧儿,你跟姐姐求个情,让他们不要杀你爹爹啊。”
巧儿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冷冷地道:“阿娘不是自愿的,他不是我爹爹!”
那妇人没想到巧儿如此决绝,她要保着丈夫性命,竟连连冲着苏让、虞期,还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左磕右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