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灭了?”苏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昆仑派虽不像少林、武当一般显赫,却也如峨眉、青城般同为正道领袖,早在十几年前就灭亡了么?
他对西域的门派了解不多,不过回想起来,昆仑虽有盛名,近些年却委实没听过有门下弟子的事迹传扬开来。
肖河道:“如今江湖上还是有昆仑派的,只是早已物是人非,是一群乌合之众,借着昆仑派的名气,学人家开宗立派罢了。当年的门派已不复存在,嫡传的剑招也似乎一招没传下来。”
苏让叹了口气:“一代名门就此陨落,也是江湖一大缺憾,孟前辈做事,确实太绝了些。”
肖河道:“昆仑派,并不是师父屠灭的。”
苏让奇道:“他的武功怕是早已天下无敌,既然名门大派不愿火并,除了他,天下还有谁有能耐把昆仑派斩尽杀绝了?”
肖河道:“师父当年武功虽高,可行事光明磊落,明面上放对,他也万不能一个人把昆仑派千百人一齐挑了。至于名门大派,你觉得少林也好、武当也罢、或是你们点苍,哪个抵得过赳赳王师了?”
“军队?”苏让猛然醒悟,朝廷的兵甲训练有素,太祖皇帝更是如兵仙转世,他开国分封的许多名将,又有哪个及得上他自己了。苏让自忖方今天下少有敌手,仍是被陆大荣区区三百人围得凶险万分,太祖亲手调教出的军队何止十万,只消调动一半,便纵横江湖,无往而不利了。
“正是,当年凉国公率王师西征藏边,只是捎带手,便把昆仑派当做山寨的强盗一并剿灭了。师父听说此事,便对朝堂心驰神往,而对江湖帮派深恶痛绝。”肖河答道。
苏让道:“难怪,难怪。”
肖河道:“岂止如此,三日后,又有噩耗传来,有个师父挚爱的女子受云南巫神教教众暗算,性命难保,不知所踪。”
苏让惊得长大了嘴巴,那巫神教不正是穆云萝的宗门所在么,怎会和乌云老太太扯上关系,可老太太当日说自己曾被仇家偷袭,想必说的就是这些人了。
“自此,师父经受不住打击,就此性情大变,每日半痴半疯,早没了慈祥长者的风范。有一日,他忽然叫我和师兄训话,说要我们屠灭现在的点苍派,自立门庭,立下功勋,让朝廷封赏一个实实在在的武林至尊,将各门各派、甚至贩夫走卒都臣服于我们脚下,他,要造就一个朝廷治下的江湖。”肖河哀声道。
“朝廷治下的江湖,那还叫什么江湖,只是剩下个名字罢了,他想要的,和位极人臣又有什么两样?他与许多门派都有深仇大恨,不想着去报仇,怎么却要将出身的门派屠灭?”苏让越想越不对劲。
“他将我二人当做心腹驱使,要我们伺机建功立业,可我外出多年,虽恨极了许多虚伪君子,却仍是爱极了这个江湖,不忍它就此变了味,连那些远离朝堂的普通人也要受着武林豪强的约束。我知道师父已入了魔道,迫不得已,用我们东瀛秘传的螟蝶粉将他迷晕,拿玄铁锁在了这里。”
“当!”苏让拿剑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青石铺就的地面被剑刃一划,带出无数火星来。如此说来,他处心积虑地要放孟少陵出来,却不知要惹出多少祸来,孟少陵一把年纪,哄两个后辈听话,他事先可绝不曾想到。
此时虞期已经去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动静,苏让忽然反应过来,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匆忙往肖河手腕上一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孟前辈问个明白。
二人急急忙忙跑到后院,见那机关消息就暴露在一旁,地道的入口也是开着。苏让朝地道连喊了几声虞期的名字,却听不到半点回复,他又喊孟少陵,仍是无人应答。
苏让大惊失色,忙带着肖河下去查探,却见那镣铐开着,钥匙还插在上面。牢笼里却哪还有孟少陵的踪影。
苏让气的在地上重重一跺,只激得地上青砖碎裂,尘土飞扬:“老东西,你出尔反尔,你自己走就走了,干么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放过?”
这孟少陵武功虽高,带着虞期,毕竟走不了太远,苏让此时哪还顾得上肖河,将他扔在一旁,便要向上追去。
地道的机关,竟被人封死了。想必是孟少陵不愿纠缠,要把他和肖河困在这里,好方便自己走路。
苏让心急如焚,连忙向肖河问道:“这地道里有没有出口?”
肖河向前微微跨出一步,但忽然就如被人点了穴道,定在原地,过了片刻,又缓缓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去:“里面若是有机关,还叫什么关人的地牢?此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在这等死罢。”
苏让见他神态有异,知道他没说实话:“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天害理,我替你做一件。”
肖河知道被他看穿,道:“那皇甫戎,你是见过的,你帮我杀了他,放我一家三口归隐山林,武林中的争斗仇杀,自然有你你这武功绝伦的人来管,用不到我了。”
苏让道:“这可是三件事。”
肖河道:“他若不死,定会找我一家寻仇,他虽杀不了我,却定会杀了我的妻儿。那时你还算放过了我么?”
苏让道:“你妻儿在你身边,也没得过好处,此时怎么竟关心起她们来了?”
肖河道:“我当日囚禁了师父,就是怕祸及妻儿,才将他关在这里,我何时不关心她们了。”
苏让道:“那你怎地对她们又打又骂,那是我亲眼所见。”
肖河惨笑了一声:“皇甫戎生性多疑,我要囚着师父,非得常年外出赚钱供养不可,他若是趁机捉了她们母女,逼我就范,我该如何处之?”
苏让愣了片刻,竟哑口无言。
肖河又道:“如今村里尽人皆知我与妻儿不睦,巧儿已视我如仇,这样的人质,他便捉了也觉着无用了。她母子可不是安全得紧了?”
苏让从未想过,他竟是用这法子保着妻子与女儿:“难怪那妇人仍是护着你,原来她早就明白你的苦心,可巧儿年纪尚幼,不明情理,早已恨你入骨,你不后悔么?”
肖河道:“又有什么是比她的平安更重要了,等将来你也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明白。至于第三件事我只是捎带一提,以你的心性,就算我不说,你也要去管了。”
说罢,他摸到墙壁上一块嶙峋的怪石,用力一扭,“轰隆”一声,一缕笔直的阳光透过洞口,照在了苏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