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入京废少帝,中华战乱四百年。
江南的雨就像人心一般,总是那么让人难以琢磨。经过连续数十日的干旱之后,杭州府突然又下起了暴雨。这场雨有足足下了十余日之久。之前昨日,这场雨才终于停下。
然而大雨并未能给杭州府带来清凉,反而使整个杭州府宛如蒸笼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我行走在西湖边,欣赏着那苏堤与白堤的美景。
夏日里的西湖不同于冬日的衰败,盛开的荷花池真正充分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做“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也终于体会到了白居易对西湖的喜爱“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从我与俞慕龙躲于灵山的溶洞之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月之久。这期间绍庭为首的锦衣卫在山中寻找了我们五日,最终还是放弃了对我们的追捕,离开了灵山。
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洞中与俞慕龙学武。那溶洞之内相比于外面,十分的寒冷。好在外面乃是夏季,我们住在洞中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舒服。再加山中存活着无数走兽,清泉随处可见。无论饮食还是居住,都没有受多大的苦,反倒是有些惬意。
当然,我所说的惬意,并不包括俞慕龙对我的训练。
俞慕龙曾经说过,让他训练,需做好进入地狱的准备。一开始,我是不以为然的。毕竟对于我来说,地狱,已经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
而当他真的开始对我进行训练之时,我才发现,地狱虽然常去,但这一次,我终于遇了阎王。
在俞慕龙答应教app下载地址xbzs我武功的第二天,我于山中打了一些野味,简单的处理之后,便拿着食物来到了俞慕龙身前,将食物递给他。
俞慕龙并未接过食物,而是冷冷地:“我还不饿,你最好也少吃一点,因为很有可能你吃的这些东西最后会全都浪费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俞慕龙:“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好了,随我来吧”说着,俞慕龙站起身来,举起一只火把,向着溶洞的深处走去。
我赶忙追俞慕龙的步伐。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溶洞的深度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随着俞慕龙不知走了多久,始终不见洞穴的底在何处。
突然,俞慕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我。
“莜熙啊,关于你的功夫,如果你之前没有保留的话,我已经全部都见识过了。实际你们索命门的功夫与我的理念是非常一致的,那就是实用,这也是我会同意教你一些我的功夫的理由。”俞慕龙缓缓地说道。
我振奋了一些精神,说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里吗?”
俞慕龙摇了摇头:“不急,不急。
说着,俞慕龙转过身,望向溶洞的深处。
俞慕龙:“曾经我见过你用过一招,那招虽然颇具杀伤力,然而对于自身的定力要求非常的高,并且这定力与所谓的强大与否并无关系,即使这人的武艺足以称霸中原,亦未必能够抵御这招式带来的副作用。“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那招,想来是我索命门中最高的绝学,千刀万剐吧。的确如你所说,此招虽然强大,但使用者自身会陷入杀戮的快感,最终失去理智,变得敌我不分,因此除非保命,门内是绝对禁止使用这招的。”
俞慕龙冷笑一声:“在我看来,当初创出此招之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才是。通常一套武学的创立,要么为了为人,要么为了为己,而像这般害人害己的招数,即便是在强大,也实在没有存在的意义。虽然这是你们门内之事,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在使它了。”
“事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招,如果能不使用,我当然不会去用它。不过你交给我的这套招数,是不是会比我现在所学的强呢?”
俞慕龙听罢,笑了:“招式,在我看来,这两个字就是一个笑话。”
我不由得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教我?那你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教你了?”俞慕龙说着,有转过身来看向了我,“莜熙啊,想当初我能够只身一人击败那少林三十多和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当时足够强大呗。”我脱口而出道。
俞慕龙摇了摇头:“这虽然也是句实话。不过根本原因是,我的对付任何人从来不使用任何的招数。”
我疑惑地看着俞慕龙:“不用任何招数?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任何的招式,都是一种套路,只要是套路,就一定存在着破绽,因为所谓的招式,不过就是无数动作的组合,是组合,就一定尤其规律,一旦这个规律被对方掌握,那么距离失败就只是时间的事情了。”俞慕龙回答道。
我恍然道:“所以之所以任何人都无法战胜你,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套路,既然没有套路,也就不存在破绽,那么敌人自然也就无法击败你。”
俞慕龙笑了:“你很聪明,这也是我愿意教你的理由。毕竟,我不是什么好的老师,傻子我可教不了。”
“可既然你说你没有任何招式,那在与敌人交手之时你所用的又是什么呢?”我追问道。
俞慕龙答道:“莜熙,你记住了,任何的招式,它存在的目的都不是制敌,如果是想要制敌,拿着刀一通乱砍有时候反而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而想要制敌,简单,实用,能够以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内发现敌人的破绽,并利用破绽将打倒敌人,这才是真正的制敌之学。”
我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是我又该怎么做呢?”
俞慕龙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扔给了我,随即转过身,指了指身前的溶洞。
俞慕龙:“这溶洞的最深处,有一处空场,即宽阔,又没有什么障碍之物。你若是能在里面活过一月,你定能了解我话中的意思。”
我看着溶洞的深处,只见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的光亮。
“只是这么简单?”我问道。
俞慕龙笑了:“就这么简单,不过有时候,往往让人栽跟头的,都是这些简单之事。还有,我现在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想要退出,现在还来得及。要知道,一旦你走进这里,无论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进去半步。”
我看着俞慕龙,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而是迈步向溶洞深处走去。
我缓缓地向前走着,周围漆黑的环境使我不得不多加小心,生怕脚下随时会有出人意料的危险与陷阱。
我不知道我又走了多久,只觉得四周的空气愈发的潮湿,周围不断地响着水滴落地之声。起先我还不觉得如何,但溶洞的安静使得这些水滴声格外的刺耳,渐渐地,我开始感到一丝烦躁。
走着走着,我身前的路被被一堵石墙所挡,看样子,我总算是走到了这溶洞的尽头。我顺着石墙一边摸索着一边走动着,果然如俞慕龙所言,这溶洞的尽头果然是一片空场,并且这空场的宽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即便是当初吴府的庭院,大小亦不过如此。
溶洞的一角,有一处干燥之处,一旁堆积着一些动物的皮毛,想来应是用来夜晚取暖之物。
然而就在我准备取过一张毛皮裹于身之时,突然一阵巨大的兽叫声响彻整个空场。就在我纳闷之际,只见一团发着荧光的怪物摇晃着向我扑来。
我见状大吃一惊,随即抽出匕首,准备迎战,那怪物眼看就要来至我的身前,原来是一只野熊。
那野熊抬起熊爪,疯了一般的像我抓来。我连忙闪开野熊的攻击,随即将匕首向前一送,直插入野熊的心脏之中。野熊只挣扎了几下,随即躺倒在地。
我将匕首从野熊身抽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这俞慕龙未免太小看我了,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危险吗?要知道,当初仲杰将我一人扔入荒林之中,那危险程度可是要比这凶险十倍,几乎每日都伴随着生命的危险。
我正想着,这时,我的头顶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我用匕首切下那头野熊的皮毛,寻找了起来。
只见空场之,放着一只包裹。我将包裹打开,里面竟是一些食物。想来应是俞慕龙给我的。
我一面吃着食物,一面研究着那熊皮的荧光。发现每张皮均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应是此处有一斜道,直通地,地的野兽稍不留声,便会掉入洞中,而洞壁之,存有大量的荧粉,这些荧粉沾在野兽的身,便有了这般的效果。
如此看来,莫说一月,便是一年,十年,想要在此生存,亦非什么难事。
然而随着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我对我之前的想法感到了深深地可笑。直至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人世间最令人恐惧之事并非死亡,而是未知。一旦人长时间处在未知的生活之中,能够不疯掉,绝对算是万幸。
那溶洞每日的滴水之声愈发的令人烦躁,起先还能够容忍,过了五日左右,我便已经开始抓狂,十日之后,我连饭都不愿吃下,只是想赶紧离开这里。可一旦我离开,只怕会被俞慕龙笑死,为此,我又强撑了十日。
期间,不知何时会有野兽掉落这溶洞之中,起先我还只是会杀掉一些会对我造成伤害的野兽,后来慢慢地只要有东西掉落这里,我便会一刀将其解决,最后,我竟然开始害怕有动物出现在这里。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发了疯一般的趴在地到处摸索着,想要赶紧找到出口离开这里,离开这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
我不断地咆哮着,呐喊着,尽情的发泄着我的情绪。可当我终于找到了出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一声野兽的叫声回荡在整个空场之中。
我顿时忘记了要逃离这里的事情,只是想赶紧找个东西发泄掉我自己的情绪。我举起刀,快步冲向那只野兽。
然而当我举起刀的一瞬间,我突然停下了手。
在我的眼前,并不是什么虎豹豺狼,而是一只受伤的野鹿。透过野鹿身的荧光,能够清晰地看见,它在看着我,眼神之中透露着无限的悲怜,仿佛在告诉我,求我放过它。
我慢慢地放下了刀,瞬间感到了一阵释然。
原来,这才是俞慕龙让我来这里的真正意义。正如他所说,任何的招式,不过都是一些套路而已,一旦发现破绽,只需一击,便足矣制敌。
而制敌的办法,无非批、砍、刺、划、抹这几式。真正的关键,是如何能够冷静快速的找到对手的破绽。
而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因为其无论有意无意,总是会被情感所左右,周围的环境、内心的变化、外界的干扰,一切的一切,都是影响着人的判断。
这时,所谓的高手,最强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招式有多强,而是他无论在何等环境之下,面对的是何等的敌手,都能够目空一切,冷静地分析对策。
而这,也正是我最缺乏的地方,我总是太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所掌控,从而失去了冷静,反而被对手看得通透。
想到这里,我将手中的刀收回怀中,随即摸了摸那头野鹿的头,转身回到了休息之处,静静地开始冥想起来。
面对未知的恐惧,我知道短时间内是很难克服的,但一旦知道了目标,却也有了实现的动力。
就这样,我在那溶洞之中过了一月……
一月之后,我从那溶洞之中走出,俞慕龙依旧在洞口处等待着我。
俞慕龙见我出来,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还真的做到了。”
我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的向前走着,仿佛周身没有任何的人与物。
这时,俞慕龙突然举起铁杖,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向我击来。
我感到一阵风声,却并没有闪躲,而是转身从怀中抽出匕首,以更快的速度划向俞慕龙。
瞬间,匕首的刀刃横在了俞慕龙的脖颈之前。
我将刀收起,对着俞慕龙施了一礼:“你教给我的,我学到了。”
俞慕龙看着我,笑了:“是我要谢你才对,如此,我这老骨头,也算是后继有人了。”